蘇琳琅當即一個電話撥到了農場。
農場隻有一部電話, 在秦場長的辦公室,向來鎖著,也隻有他自己才有權力接打, 要是他不在辦公室, 電話是撥不通的,但今天蘇琳琅一撥過去就有人接了。
一聽對麵的聲音, 她說:“你是紅星姐姐吧, 我是琳琅。”
農場的出納名字叫李紅星, 比蘇琳琅大幾歲,此刻正在接電話:“琳琅?”
“是我, 咱們秦伯伯呢?”蘇琳琅問。
李紅星笑著說:“咱場長去省政府開會了,還有,咱以後就可以多打電話了, 我不敢撥給你,但你可以撥給我,我聽說呀,以後來電就不收費了。”
“為什麼呀, 發生什麼事了嗎?”蘇琳琅問。
李紅星說:“大好事。賀樸旭在咱們農場一筆打了三千塊的電話, 那事兒鬨的挺轟動,省裡的領導知道以後, 說是為了招商考慮, 要把電話費報銷掉, 他們還說咱們大陸的長途電話費用太高了,以後對於工廠企業, 來電就不收費啦!”
國內的國際長途費用太高,是不利於向外招商的,這確實不太合理。
它是國家型的政策, 按理來說很難改變,不過現在大陸政府在主抓改革,對於改革開放,致富有利的事情政府似乎都會專事專辦,效率特彆的高。
看來是禍也是福,賀樸旭雖然讓農場欠了錢,但也變相的,推動了一個大事件。
以後兩地之間通話,就不必付那麼高昂的通話費了。
而因為賀家捐了高速路,秦場長現在動不動就上省城開會,也特彆的風光。
蘇琳琅遂又問:“紅星姐姐,賀樸旭人呢,在農場吧?”
李紅星說:“他呀,前段時間一直在醬油廠搗大醬,但他不是幫咱們省了一大筆電話費嘛,秦場長一高興,就簽了張介紹信,讓他去深城旅遊,散心去了!”
蘇琳琅心說怪不得呢。
賀樸旭雖然會闖禍,但他也特彆會討好人的,再加上他又不是農工,還幫農場辦了件好事,秦場長是個爽快人,就把他給放了。
賀樸旭當然不想呆在大陸,但他害怕六爺,也不敢明著回來。
蘇琳琅估計他應該已經回港了,就是不知道怎麼的,又混匪窩裡去了。
李紅星又說:“你真是琳琅嗎,你原來不咋說話的,就是個傻丫頭呀。”
農場時期的蘇琳琅雖然力大能乾,能揮刀砍甘蔗,還能用弓.弩用獵.槍,但沉默寡言,冷漠遲鈍,雖然是勞動模範,但也是個冷冰冰的傻丫頭。
現在的她變了,從語氣就能聽得出來,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這該怎麼解釋呢,蘇琳琅說:“是賀樸廷的原因吧,他一天嘰嘰呱呱的,可愛說話了,跟著他,我漸漸也變的話多了。”
“抽時間回趟農場吧,大家都可想你了,要知道你現在愛搭理大家,願意跟大家說話了,像咱爸的戰友們,肯定都賊高興。”李紅星並不起疑,反而笑著說。
國營農場就是退伍老兵們建設起來的,蘇父,李紅星她爸,秦場長都是老戰友。
原來也都為蘇琳琅操了不少心,她來港半年,確實也應該回去一趟了!
……
掛了電話,蘇琳琅拿起了許婉心給的電話號碼,八位數,是個移動電話的號碼。
賀樸旭迭蕩而傳奇的人生,因為一通電話,他幫農場省了電話費,這是好事,但轉眼他又混入匪幫了,可混入匪幫吧,他又要給家裡通風報信當內應。
望著電話號碼,蘇琳琅也是直搖頭。
不怪陸六爺想捅他,這回他惹的可是張華強,要抓不住,早晚也得捅了他。
按理,要不等晚上撥電話過去確定是怎麼回事,要不就是等待消息了。
但蘇琳琅不。
首先,目前港府的移動電話不是通過衛星的,而是通過建在各個區的基站來通訊的,電話會移動,但通訊基站是固定的。
所以隻要問電訊機樓,就可以確定這個號碼在哪個區域活動了。
要想確定這個,得問一個人,劉管家。
目前他和劉波都還在瑞士,但是他在電訊機樓有關係,就可以確定電話的地址。
當然,這是私底下調用關係來查,需要時間的。
正好看賀樸鑄放學回來了,迎上他,蘇琳琅問:“樸鑄,今天見顧凱旋了嗎?”
賀樸鑄的校服是西服加白襯衫,很帥氣的,但領帶歪打,書包斜挎,他翻個白眼說:“我是去上學的,當然會見他的呀,雖然不同班,但我們在一個學校。”
蘇琳琅遞過移動電話,說:“問問他,安全到家了沒。”
賀樸鑄接過移動電話,一笑,說:“阿嫂,我這樣說你彆生氣,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特彆希望顧凱旋被綁架一樣,而且我這不是錯覺,是直覺喔!”
怕阿嫂生氣了會削他,說完他就乖乖撥電話了。
但他忍不住又說:“你一直在期待著顧凱旋被綁架,對不對?”
再笑著說:“要是他被綁了,等救他的時候你也帶著我一起,好不好?”
話說,自打上回因為捐款的事鬨掰,顧賀兩家就一直僵著。
出席各種宴會時顧家人也會刻意避開賀家人,不跟他們有正麵接觸。
但蘇琳琅一直在關注顧凱旋,也會測試他家的安保人員,還經常讓賀樸鑄在放學後打電話給顧凱旋,問他所處的位置,以及人身是否安全等。
這種事不好明著說的,就連賀樸鑄都會誤解,認為她是盼著顧凱旋被綁架,要她一直在顧家人耳邊說,他們豈不也要誤會,以為她盼著他家的小金孫出事?
那就跟當麵咒人死一樣,是很悔氣的。
不過在蘇琳琅看來,顧凱旋隻要不離開港府,被綁是遲早的事。
因為顧家的安保人員是全換了,但全是新麵孔,而且都是老外,有一些黑皮膚的阿三,還有一些是白人,語言都不通,協作方麵的問題就隻會比原來更大。
張華強可是悍匪,經驗十足,顧家的安保那麼稀碎,他能看不出來?
而且綁匪跟小偷是不一樣的。
那是一筆幾億,甚至十幾億的大單,是要一手掏空一個闊佬家的。
想讓老財主們爽爽快快掏錢,容易嗎?
當然不容易。
所以當綁架真的發生,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場空前的威懾與恐嚇。
綁匪會讓闊佬感覺到不論再多的安保,或者警察,亦或國際雇傭兵都沒有用。
他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乖乖掏錢,跪著奉上。
遙想當初賀樸廷被綁,賀致寰就曾被嚇到差點原地去世的。
真要發生了,顧老太爺很可能就當場就嚇死了,也會錯失有效的救人時間。
而等到了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電話已經接通了,賀樸鑄當著阿嫂的麵問顧凱旋:“凱旋你回家了嗎?”
顧凱旋此時剛下了他的平治S600防彈轎車,身後跟了四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他走的懶懶散散:“樸鑄,我的留學申請批下來了,我大概馬上就要離開了。”
也是怕孫子呆在港不安全,顧老太爺最近加快速度,在給孫子辦理留學。
張華強再凶悍,他也不敢去大英皇家公學綁人的。
賀樸鑄一聽顧凱旋馬上就要出國了,故意給阿嫂撇嘴,說:“恭喜你啦,告彆趴記得請我和我阿嫂喔,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愛你,多關心你,哼!”
顧凱旋沒覺得賀家阿嫂有多愛自己,但他是很喜歡賀家阿嫂的。
他剛剛下車,看到另一台平治S600,頓時笑了:“賀樸鑄,你哥好像在我家喔,你不要也來趟我家嗎,咱們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去趟馬場,我爺的馬明天出檻,要比賽,我們一起去看他的馬?”
平治S600是除了銀刺之外,港府富豪們最流行的座駕了。
就今天,賀樸廷去了顧家,車就停在顧家的車庫裡,顧凱旋剛好看到。
賀樸鑄也是小闊少,也喜歡玩兒的。
但是賀家是不允許兒孫沾黃毒賭的,所以雖然賀家有投資馬場,但不允許他們養馬,賭馬的,他一下就心動了:“你家有準備飯嗎,我和我阿嫂立刻過去。”
顧凱旋坦言:“當然沒有啦。我爺還勒令我不許跟你玩呢,他說你阿嫂是強盜,但你們直接來吧,到時候我會在家門口等,然後直接放你們進來的,到時候你們就跟著我,咱們一起去馬場,我鬨一鬨我爺爺,他就會消氣的。”
他才是顧家的祖宗,他請的人他爺敢當麵翻臉嗎,不可能的嘛。
賀樸鑄可不敢說阿嫂是強盜,但她雖然凶的可愛,風格確實有點像強盜。
他說:“你家都不請人,我們去乾嘛,萬一被擋在門外呢,不去,再見!”
看有傭人來,他把書包丟了過去,掛了電話,就問:“阿嫂,你總是關心顧凱旋,什麼時候也關心關心我吧,可以嗎?”
歪西服斜領帶,上好的意大利皮鞋,這小闊少是嫌阿嫂太關心他同學,吃醋了!
最近蘇琳琅確實沒怎麼關心過這位小少爺。
她遂問:“你最近讀史讀到哪兒了,有什麼感想嗎,要不要跟阿嫂討論一下?”
賀樸鑄也正想談談感想呢,他說:“在我們的教材上,抗日戰爭是聯軍幫助大陸人民作戰才能贏得勝利的,但在你們的書上卻說是國共聯軍打來的全麵勝利,還說PLA的前身,八路軍的小米加步.槍在戰局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礙於阿嫂的淫威,他不太敢反駁,但試著說:“阿嫂,我當然願意相信你,因為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你覺得隻吃小米,用拉栓的步.槍,能打贏飛機大炮嗎?”
彆的蘇琳琅不知道,就不予評價了,但在援朝戰爭中,大陸確實是用小米加步.槍打贏的仗,而且在她看來,戰爭中兵器的強弱並不是決定性因素。
人才是。
要知道,當初她隻帶了幾個蠢兵仔,都從匪窩裡救出過人呢。
這還是第一次,她親口許諾:“過段時間我帶你去大陸吧,我去送善款,順帶去農場看看醬油廠的生產情況,也讓你看看我阿爸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步.槍,讓你開個眼吧,看看當年打敗美軍的槍長什麼樣子。”
“你家有槍,而且是當年打過美軍的槍,你確定?”賀樸鑄嗓門一提。
蘇琳琅挑眉一笑,反問:“你不信?”
賀樸鑄連忙擺手:“我不是不信,就是想看一看,摸一摸。”
在援朝時期,當軍人退伍,槍和子彈是可以直接帶回家的。
蘇父的槍就在家裡放著,而且保養的還跟新的似的。
因為沒有回歸,孩子們讀的曆史書不一樣,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一樣。
就好比,明明當年大陸人民千辛萬苦才打敗了侵略者,但在港府,英方所出版的教科書上寫的卻是,是聯合國軍幫助大陸擊退了侵略者,勝利屬於聯軍。
賀樸鑄也不是天生的歪瓜,他的歪來自於學校和教科書。
而於其讓其讀書,倒不如讓他親眼看一看,看看她阿爸的照片,當年戰場上穿過的老衣服,用過的老槍,他就知道,真正□□的,是什麼樣的人了。
因為還要等劉管家給信息,蘇琳琅就回房了。
轉眼天就黑了,她正守著電話在發呆,突然聞到一股濃鬱醇厚的咖啡香。
抬頭,賀樸鑄端著杯咖啡,一臉笑:“阿嫂,72粒豆子,我親手打磨,自己煮的咖啡,來吧,嘗一口,看看味道怎麼樣。”
關於72粒豆子加手磨,是賀樸廷對咖啡的要求,也是他認為最香的咖啡配比,他要不忙的時候都會自己磨豆子自己煮,也會給蘇琳琅也煮一杯。
當然,這樣煮出來的咖啡特彆香,會有普通咖啡所沒有的堅果香和濃厚的油脂。
不過手磨咖啡豆很累的,賀樸鑄居然親手給她磨了杯咖啡?
不好打擊孩子的積極興,蘇琳琅抿了一口,特意表揚說:“不錯,咱們樸鑄磨的咖啡豆煮出來的咖啡就是香。”
賀樸鑄趁勢說:“感謝阿嫂帶我去農場。”又問:“你真是農場的動物心理谘詢師嗎,你可以讓農場的豬豬啊狗啊,牛啊的跳舞給我看嗎?”
他想去大陸農場看打過美軍的老步.槍,想極了。
他還記得阿嫂原來說過,自己在農場是動物的心理谘詢專家。
這種小屁孩生活的世界裡有高爾夫球,有賽馬和賭馬,還有遊艇和晚宴。
但他們沒見過農場和農場的小動物,當然也就有天然的好奇。
蘇琳琅是不喜歡跟小屁孩多聊天的,嫌他們煩人,她說:“你現在原地消失,而不是纏著我嘰呱嘰呱呱,等到了農場我就獵一隻兔子送給你,好不好?”
不但能看到步.槍,還能看到阿嫂打獵,獵兔子,那得多好玩?
賀樸鑄立正敬禮:“是。我消失,嗖!”
一個箭步衝出門,他跑了。
……
終於,劉管家把信息報過來了,蘇琳琅也進一步摸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電話號碼今天撥了好幾通電話,而且都是在港府,北區。
也就證明賀樸旭不但回港了,而且就在北區。
但他竟然報個電話號碼來讓她打過去,這就有點不合常理了。
慎重起見,蘇琳琅沒有選擇打電話,而是蹲守在電話旁,一直在等著。
終於,她的電話響了。
一接起來,正是賀樸旭,他聲音壓的低低的:“喂,琳琅?”
蘇琳琅問:“你人在哪兒呢,回港了吧,你難道不知道陸六爺會捅了你?”
賀樸旭可謂命運多舛。
他是這樣的,因為浪費了農場的電話費,被秦場長發派到醬油廠了,工作倒挺輕鬆的,拿個耙子捅大醬,每天,每個大醬缸捅一捅就算完成任務了。
但大醬就跟屎似的,又黃又臭,他嫌臭,就天天蹲在醬缸旁,抱著個耙子哭。
後來因為他一通電話竟然改革了目前的電話收費現狀,據說以後隻要來電就會免費,秦場長當然要補償他,給了他介紹信,以及他的港澳通行證和錢。
他說是上深城旅遊,但一撒丫子就跑回了港。
而在過關之後,他隻給一個人打了電話,就是他的親姐姐孫嘉琪。
他也怕六爺會捅自己,不敢回家,準備去投奔孫嘉琪。
結果也不知怎麼的,電話打完不久來了一輛車,下來倆人就把他給綁了。
綁他的不是彆人,正是阿強哥的二把手,葉慶榮。
葉慶榮倒沒為難賀樸旭,還送了兩個美女,好酒好菜的招待,並且一再跟賀樸旭說自己沒有惡意,隻想跟賀樸旭交個朋友,邀請他玩一玩。
賀樸旭老媽可是風月片女皇,他的腦容量和智商還不足以讓他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當即見風轉舵,就投誠了阿榮哥,並當著他的麵痛斥賀樸廷和蘇琳琅,說他倆是黑心肝,忘恩負義,還說自己要雇殺手殺了他倆,好繼承整個賀氏。
大概是因為他的表演太過真摯,阿榮哥竟然信了,連移動電話都沒有刻意收起來,所以他才有時間悄悄給家裡打個電話的。
但其實他沒想讓家裡回拔電話,也隻是想讓家裡憑電話,看能否鎖定他的方位,趕緊來救他,是許婉心不懂,沒經驗,傳話傳錯了。
要是蘇琳琅真選擇打電話,他會當場暴露,阿榮哥說不定一槍就把他嘣了。
“琳琅你好聰明啊,沒有選擇給我打電話,你救了我的命!”賀樸旭哀嚎說。
蘇琳琅問:“那你是怎麼找到機會給我打電話的。”
賀樸旭還是用的老辦法,說自己感冒了,委托一個美女去給他買了些頭孢回來。
阿榮哥不喝酒,他搞不定。但正所謂頭孢就酒,閻王招手,倆美女已經被他灌倒了。
他現在用的就是其中一個美女的電話,此刻他還躺在倆美女的中間,是在悄悄的打電話。
“我聽阿榮哥的口氣,他們正準備開工一個5億的大單,琳琅,我懷疑那個5億的大單就是我,你可一定要救我呀!”賀樸旭悲傷的說。
他是真的好絕望啊。
早知道一回港就會被綁,他寧可呆在農場裡攪大醬,不,攪糞都行,也不願意被綁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