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著的楚氏微微紅了臉,裴天舒讓她隻管安心地躺著,她不知他接下來會怎樣應對,不禁暗自著急。又想起初見他之時,他威風凜凜地坐在駿馬之上,想著他堂堂一個男子,不去策馬奔騰,不去運籌帷幄,卻在後宅裡同女人扯這些不上台麵的事情,她一下子紅了眼眶,眼淚就似斷了線的水晶珠,一粒一粒地落在了枕頭上。
旁邊候著的佳柔趕緊道:“三夫人,你可莫要流眼淚了,先前譚大夫被請去了福壽堂,三爺就勸你莫要動氣,莫要動氣。可你偏偏控製不了,這才沒了大哥兒……譚大夫說就是小產才更要養身,這月子也是必須得做的。就當是為了翁主,你也得先顧好了自己的身子啊。”
方氏的眼皮一跳,驚怒道:“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
佳柔撲通一跪,“老太太,三夫人沒的兒子可是你的親孫子。請老太太發發慈悲,讓我們夫人靜心休養吧。”
守在裴金玉旁邊的嘉榮,另有守在門邊的頰茜、珈佩,還有楚氏的幾個陪房丫頭,一時之間,屋子裡頭跪滿了人。
不止是裴老太太,就是方氏也很想一頭栽過去。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們已經沒了翻盤的可能。
先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著的喬媽媽在大門旁劫走了三房請來的大夫,緊接著三夫人滿心鬱結,動氣滑胎,再有本來身體欠安的老太太忽然生龍活虎,領著一大撥人浩浩蕩蕩地來了三房這廂……
方氏已經可以想象,過不了許久,貴婦圈裡就會流傳著今日府中發生之事。
若說這不是事實,可一樁樁一件件,彆人說嘴的時候她都難以找到理由開脫。
若說這就是事實……
方氏怨惱地瞪著裴天舒,她知道楚氏自己並不敢做出這樣的局來。想來也真是可笑,她自以為代表二房在戰鬥,卻從未將楚氏真正放在眼中,就是而今之敗,她也不是敗在楚氏的手裡,而是敗在了楚氏有一個一心一意對她的好丈夫。
想想還真是心哀。
這邊的方氏有了些認命的意思,那邊的裴老太太卻仍舊作著無謂的掙紮:“彼時趙大夫未到,我有些眩暈……”
“東青,你說。”裴天舒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娘的話。
候在門外的東青,接連磕了幾個頭:“小的沒用,沒能及時將譚大夫請來,是因為喬媽媽說老太太已經暈倒。”
同候在門外的譚清神補刀:“老太太身體康健,並無疾症。”
還,還,還能說什麼呢。老太太這回很是堅|挺,狠狠地瞪著裴天舒,就是不肯暈倒。方氏不行了,索性眼睛一閉,自己先去暈一暈。
輪也該輪到她了。
等到方氏的丫頭七手八腳地抬走了她,裴天舒指使人請裴老太太回去休息,卻扣下了想要趁亂溜走的喬媽媽。
喬媽媽想哭,想申述,還想向裴老太太求救,卻被東青扭住,又被西白堵了嘴,拿麻繩一捆,丟進了柴房。
裴老太太氣的跳腳,指著裴天舒的鼻子罵:“逆子,你好,你很好。”
裴天舒向來不讓著她,平靜道:“再好也沒有母親好。”
一旁呆著沒什麼事乾的裴金玉很不厚道地想,要是她爹氣死了她祖母……
誰知道,裴老太太的前世可能是個宰相,肚大能容,也就跺了跺腳,但還是趾高氣揚地道:“明日清早我要喬媽媽給我梳頭。”
然後走了。
真的走了。
還真是讓裴金玉大開眼界,轉而一想,她爹和這些女人鬥,還真是殺雞用了牛刀,完全是對她爹的侮辱啊侮辱。
再說被抬了回去的方氏,想來想去也壓不下去想要吐血的心情。
身旁伺候著的蕎安是個心裡明白事的丫頭,她不安地提醒方氏:“夫人,若是叫侯爺知道了這事……”
方氏警醒,這事兒跟裴天恒是說不明白的,她得趕緊把自己摘出去,好叫他知道刻意難為三房的是他娘並不是她。
方氏再也顧不上裝暈:“快,快去差人找侯爺回來。”
與此同時,已經在府門口堵到裴天恒的北玄抹淚道:“侯爺,你允了我回三爺跟前吧。”
北玄,同南朱、西白、東青乃是裴天舒得用的四個小廝,年紀不大,卻個個機敏,裴天恒原是借了北玄過來幫他調|教得用之人,一用之下,就舍不得放他回去了。
裴天恒被北玄沒頭沒腦的話弄迷糊了,不耐道:“不是跟你說過,你跟著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不料,北玄伏地一拜:“侯爺,三爺苦啊。”
裴天恒更加不解了:“這話怎麼說的?”堂堂建信侯府的三爺在洛陽城裡就算不是頂頂精貴的人,也萬萬到不了受苦的程度。
“侯爺,三爺的兒子沒了。”北玄又抹了把淚,“東青是個膽子小的,這次若是換了我去請大夫,我就是拚了命也要違抗老夫人和侯夫人的令,一定把譚大夫請回去……侯爺,還是放我回去吧。”
後知後覺的裴天恒終於聽出了什麼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