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伯伯教他要禮賢下士,父王教他要時刻謹記著自己皇族的身份,他向來都是選取中庸之道,而今這般親自迎接裴天舒,委實並非他所願,隻是他肯定不會說是林鏨非拖著他出來的。
裴天舒點了點頭,擺足了譜。眼風一掃,不知什麼時候,代王已經挪到了他女兒旁邊。他下意識抬了抬腳,到底沒敢踢過去,嘴上就不客氣地道:“世子太大意,既帶了代王出來,就應當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代王正是靈動的年紀,萬一世子一個疏忽,他跑了,看你怎麼向皇上和成王交代。”
成王世子也看見了林鏨的動作,有心想要叫他回來,又怕他哭。有心裝傻,裴天舒那兒正盯著他看呢。
他……好想哭啊。男人為什麼總是為難男人?
成王世子小心地叫了聲:“鏨弟。”
代王那兒正笑嗬嗬地盯著裴金玉看呢,心裡頭還想著:咦,妹妹又好看了。咦,妹妹怎麼不說話了。咦,妹妹看我了。
哪裡有空去理成王世子。
成王世子瞧了瞧裴天舒,擺出了一副“我也沒辦法”的表情。
裴天舒眼睛一瞪。
世子一抖,腦袋開掛了,上前兩步,緊貼在林鏨的背後,小心翼翼地看著裴天舒,就隻差說“叔,我照你的吩咐,對代王寸步不離。”
裴天舒氣了個仰倒,伸手就從佳柔那裡接過了裴金玉,還幸災樂禍地嘿嘿了兩聲。小子,跟他鬥,太嫩。
果然,裴天舒一出,方圓四裡寸草不生。
代王呢?
哦,離得很遠。
成王世子呢?
哦,正和代王寸步不離。
裴天舒總結:嗯,這還差不多,要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
到了公主府的內院,也就是到了要分彆的地方。
皇上和成王正在主殿夏暉殿裡,聽有容大師講經。而賢妃則正在稍偏一些的霞光殿裡安置。
因此,裴天舒帶著成王世子和代王走了直路,楚氏和抱回裴金玉的佳柔拐彎向左,分道而行。
自然是裴天舒一行先到了地方。
夏暉殿中,有容大師並不在此。
裴天舒同皇帝和成王行了禮,也不多問,老老實實地呆在一邊。
成王像是有話要說,或者有話剛剛說了一半,他瞧了瞧成王世子和代王,對皇帝道:“皇兄,咱們三個老的在這兒說話,不如讓他們兩個小的自去玩耍。”
皇帝已經三十有四,膝下並無子嗣,對兩個弟弟的孩子,向來寵愛有加,笑著頷首,吩咐太監寶光:“叫伺候的人仔細些,除了半壁塔,其他地方隨他們去。”
寶光領命,甩了甩拂塵,又引著成王世子和代王出去了。
裴天舒心裡知道,這兩個小子肯定又要去騷|擾他女兒了。可這回他隻能瞪眼乾著急,便將成王埋怨上了。
無故覺得背後陰風陣陣的成王回頭瞧了裴天舒一眼,順便將他提出來說話:“暢之,你也來勸勸皇兄。”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搞的他們已經同流合汙狼狽為奸過一樣。
裴天舒在心裡將他鄙視了,麵上卻恭敬地道:“成王既讓我規勸皇上,也至少得告訴我所要規勸之事吧。”
成王不知聽沒聽出他話裡的不滿,仍舊一臉急切地道:“還能是何事!自是皇帝的子嗣大事。”轉臉又對坐在高座上的皇帝說:“皇兄,你要是不喜賢妃,就多招些美人進宮。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不多嘗|試幾個,你又怎知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哪一種。”
裴天舒默默地低了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話也就成王敢說,至於他……還是乖乖地閉嘴的好,光聽聽就行了。
誰知,高座上的皇帝沉吟了片刻,一開口,就讓裴天舒想要先去死一死。
皇上說:“峻遊不知,不是朕不想,而是朕不能。”
成王嚷道:“什麼叫做不能,還不是皇兄的心裡惦記著……”
“是真的不能,太醫說可能是因為那假死藥,朕已經服藥兩年,並無好轉。”皇帝麵容平靜地打斷他。
裴天舒的心裡頓時咯噔一跳,難道這是要滅他口的節奏?
他撲通一聲,毫無壓力地跪在地上:“皇上,我,我想先告退。”
皇帝瞧了他半晌,嗬嗬一笑:“暢之,你總是這般小心。”
“我不信,皇兄為何不多招些美女進宮試一試。”
成王猶自不死心。
皇帝歎息一聲:“峻遊,還是給朕留些臉麵吧。”轉而又對著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的裴天舒道:“暢之莫憂,朕已經擬好了詔書,準備在明日上朝的時候昭告百官——朕要立成王為皇太弟,成王世子林淺之便封做成王,成王二子林默之封做趙王,女兒林煥就讓他做宜陽公主。暢之,現今你不肯幫我,我也並不強求於你,若是有一天我不在於世,你一定要儘心輔佐峻遊……”
“皇上……”
“皇兄……”
裴天舒還罷,那廂的成王撲通一跪,竟是已經哭了出來。
皇帝擺了擺手:“罷了,說這些還為之尚早。”
這廂的皇帝已經決議要立皇太弟,那廂的賢妃卻正在做著統率六宮、母儀天下的皇後夢。
男人碰見了權力,多半是要走不動路的。其表現在,成王哭著居然還想笑。
作為女人的賢妃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夢的很遠,她不止夢見自己做了皇後,甚至還夢見自己做了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