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叉出去了,可裴老太太並沒有走遠。
就站在風嘯院的門外,破口大罵。
婆婆被叉了出來,一直沒有露頭的方氏也不好龜|縮下去,等她趕到的時候,裴老太太還在罵,可風嘯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
也就隻有風嘯院的小祖宗能乾出來這種事。
方氏算是想明白了,鬥不過爹,又尊貴不過女兒,倒不如老老實實地互不乾擾。是以,這三年來,方氏真的真的很老實。就連方才被裴老太太攛掇,她都始終不肯露頭。
她可不是裴老太太,自持身份可以有恃無恐。
她是說休就可以休掉的媳婦,又不是怎麼甩都甩不掉的老娘。且她也算是摸清了裴天恒的想法,她要真的敢跟三房對上硬乾,那裴天恒就真的敢休掉她,甚至是二話不說的那種。
心裡有了發怵的,行為和態度自然有所收斂。
這就引來了裴老太太的不滿,原本對方氏也有利的事,以前她們也是一拍即合,如今隻輪到她一把老骨頭衝殺在前,裴老太太有一種被人當槍使的錯覺。
加上這一次,方氏婉拒了她借此機會直接瓦解三房內部團結,讓他們內部自己鬨起來的絕妙提議,裴老太太心裡的火氣大著呢。
方氏勸她:“母親,莫氣壞了身子,有什麼事情咱們好好說。”
裴老太太心道,真會裝好人,到底有什麼事情,她還不是門兒清!索性連她一塊兒罵:“滾開,沒用的東西,你們隻會嫌我死的慢!”
方氏做垂淚狀:“母親說這種話,是在拿刀子鑽心啊!”
裴老太太:“呸,少用你那假惺惺的眼淚來給我添堵。”
冷不防,方氏被啜了一臉吐沫星子,心裡又是惱怒,又是惡心,一哽,連即將出來的眼淚,也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方氏紅著有些濕潤的眼眶道:“母親,你大人有大量,切莫同我們小的生氣。武陵公主還小,再者她貴為公主,就是跋扈一點,你也得禮讓,畢竟公主現在是皇帝的義女……”
方氏的話還沒說完,裴老太太就賞了她一耳光,怒吼道:“管她是什麼公主,她就是公主,照樣姓裴,照樣是老身的孫女,天下哪有將祖母關在門外置之不理的孫女。”這是氣急敗壞,和方氏從半決裂狀態,升級為了全決裂。
方氏捂著臉,方才憋回去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哭道:“母親……”話說不下去了,哭著跑走了。
這位就是挨了一巴掌,心裡也是痛快的,畢竟她完成了規勸母親的任務。
雖然規勸不成功,可她儘力了啊。想她大子已經十三,都到了說親的年紀,還被婆母打了臉,誰還敢說她沒有儘力。
至於那老貨,她不能奈她何,最好被老三的公主女兒直接氣死,這才省事。
裴箏一直聽著院門外的動靜,聽著方氏離開,裴老太太歇了口氣,原想著終於消停了,誰知她竟又命人去抬木榻過來,不自主地搖了搖頭。
無知者無畏,說的就是裴老太太這種人了。
她管你什麼皇權,什麼禦賜,就是認死理,你能奈她何!就是鬨到皇帝那兒,她也是公主的祖母,連皇帝都不能說不是。
裴老太太總結:公主怎麼了,你能將我怎地,殺了我?來啊,來啊,你要是不殺我就還是我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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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太太那句“我三房的長孫回來了”徹底刺激了楚氏,她再看向程雪慧母子三人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
可眼前的兩個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她做的再毒也隻能毒到留子去母。
可一想到要殺人,楚氏就禁不住想要顫抖。
楚家的家風良好,楚祭酒的那兩房小妾,全都是劉氏做主才有了開臉的機會,且兩妾至今無子。被劉氏打理的楚家後宅,那是井井有條,楚氏根本沒有機會見識這些陰私事。
裴金玉知道楚氏此刻正經曆著心碎為難的複雜心境。
她娘向來以夫為天,可現在天塌地陷。
再一想,前幾天她爹還在她麵前標榜自己是個好男人,還真是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裴金玉再一次的冷笑起來。
程雪慧偷眼一看,心驚肉跳。她實在搞不懂,為何這小小的女娘子總是露出如此瘮人的笑容。
她心裡敲著鼓,恨不得轉身而退。可一想起裴府的富貴,她如何也不肯甘願。
更何況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她下意識摟緊了兒子,隻是略顯蒼白的臉色暴露了她內心的忐忑不安。
裴金玉望了望她像是有所悟,對著楚氏耳語幾句。
楚氏先是不應,裴金玉拉了拉她的手,她才下定了決心道:“蘇錦,蜀錦,帶他們下去休息。”這就是放棄了主動權,將他們交到了裴天舒的手裡。
蘇錦和蜀錦是楚氏的陪嫁丫頭,不同於佳柔、嘉榮、珈佩、頰茜四人,這四人雖說也是個好的,但論起衷心,她們恐怕更加效忠的乃是這屋裡的男主人。
蘇錦和蜀錦乃是一心為楚氏著想。
她們有些著急,想要規勸幾句,可有些話又不是她們可以說的。
她二人站著不動,楚氏便又道:“連你們我也使喚不動了嗎?”話裡,隱隱有了怒氣。
蘇錦和蜀錦應了聲“是”,帶著程雪慧出門之時,身後傳來了裴金玉的聲音:“送他們去倚湖園,叫佳柔她們四個帶幾個粗使的婆子好生地伺候著,可彆磕著碰著這幾位主子,再好吃好喝地供著,要什麼都給。隻一頭,不許閒人靠近,也不許他們跨出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