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庵位於香山崖壁東麵最矮的那座山峰之上,此山名為白樟山,隻因山腰長滿了香樟樹,偏偏山頂之處好似被風沙磨平,突出著一塊光禿禿的白色巨形頑石而得名。
此山雖矮,卻靠近皇莊,且因山腳並無良田,早年是皇家的獸場,而人煙稀少。
又因著白華庵上常年不見香客,是以白華庵上住著的那群女子,真真的是在清修。若不是因著真的再無地方可去,誰也不願意呆在這個遠離塵世的地方。
白華庵中的這群女子,大體分為兩種人,一種人前生是衛單後宮三千佳麗中的一個,另一種人則是年紀較大就算離了宮,也無處可去的年老宮女。
說白了,那裡頭住的都是苦命人,誰也不比誰命好,誰也不比誰高明。
哪怕你曾經集三千寵愛在一身,享儘榮華,用儘富貴。可到了這兒就是一無人欣賞,沒事兒劈劈柴、種種菜、還得澆澆肥的老道姑。
再說了,在這兒的,哪裡還有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寵妃,真正受寵的早在林樅將衛單的頭顱送回洛陽城之後,被人一哢擦,和衛單一起葬在了衛家帝王陵裡。
真不是林青巒小氣,而是唱戲得唱全套不是。衛單就是死了,他也曾經是皇帝,生前有三千佳麗,雖不能儘數帶走,可總要帶著一些可心的,到了那邊,總也得有人伺候著不是!
林青巒想的不可謂不周到,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怎麼變樣了呢?
他到了那邊也得有人伺候著啊,怎麼不把賢妃,哦不,靜閒道長給招去呢?
白華庵中住著兩千六百名道姑,就有兩千六百名道姑這樣想。
可見,靜閒道長的人緣,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隻是,道姑們也隻敢這樣想一想了,畢竟現在是林家的天下,她的頭上總歸還頂著姓林的巨能環。
再加上,皇後盧氏就算再不喜她,也總歸要顧全臉麵,著心腹時不時的送來些貢品,尊一聲靜閒道長,或者先妃娘娘。也就……僅此而已了。
賢妃,成了先妃,全稱是先帝之妃。要不然呢,還能叫太妃?輩分也不對啊。
甭管是賢妃也好,先妃也罷。
總之,莊賢秀一來,自然而然就成了白華庵中最大的那一個。
莊賢秀自己並不滿意啊,心想,所謂的最大,又能大到哪裡去呢!無非是有人伺候起居,光吃飯不乾活而已。再大,也還是道長啊。
飯吃的是糙米飯,菜吃的是沒油菜,就連伺候著的人也越發的大膽,伺候的越發不儘心了不說,居然還學會了頂嘴。
“放肆,這要是在宮裡的時候,本宮早就賜你毒酒一杯了。”靜閒道長掌摑完了貼身伺候她的小道姑敏仙,又責令她去重打洗臉水。
可敏仙那個小蹄子居然一去不複返了。
莊賢秀氣的在廂房中亂轉,一麵自言自語著,一麵抱起了榻上的枕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起一絲聲響。
她倒是想像以前一樣摔點兒其他的東西,可是掃眼一觀,光禿禿的廂房裡頭除了一隻粗瓷碗,便再無他物了。
以前倒是有的,不僅有幾隻青白瓷的擺件,還有幾幅寫意的山水畫作。可這兒又不是皇宮,你前腳將東西砸了,後腳就有人補上。
結果……結果就成了這個樣。
莊賢秀從年輕那會兒,就是個不相信眼淚的女子,她發了通火,又在廂房中亂轉了幾圈,這就出了廂房,準備自己去打洗臉水。
所幸,專供洗臉的深井離她的廂房並不太遠。
她放下了大水桶,吃力地將水桶提上來,又將桶中的水倒進木盆,卻因著手腕一抖,灑濕了腳背。
她氣惱地將木桶扔在了地上,踢了木盆一腳,水濺而出,這一回可不止灑濕腳背了,還濺了一身的水。
真是,連這井水都同她作對!
“哎喲,真是可憐啊,堂堂的賢妃娘娘居然到了自己親手打水的地步。嘖嘖,說出去又有誰信哩!”
冷不丁,有人在她身後這樣說。
莊賢秀回了頭,隻見一個同樣作道姑打扮的年輕女子,正翹著嘴角,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對於這種嘲諷,她已不是第一次聽見。
道姑之中有一個叫做紫諗的,也不知是不是衛單寵妃當中的漏網之魚,每次一見她總是這般帶刺說話。
莊賢秀仗著身份掌摑了紫諗幾次,被打又不能還手,紫諗倒是學聰明了不少,除了暗地裡使使絆子,再不敢當她麵多說廢話。
不曾想到,居然還有人不怕挨打。
莊賢秀不語,冷冷地注視著說話之人,看了半晌,猛然揚起手來。
她是本著打完了就撤的念頭,畢竟此時院子當中隻有她二人,若那人膽敢還手,誰打的過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