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金玉不以為意:“聽見了,那就讓船靠岸送我上去。”
代王居然從了,連一點兒異議都沒有。
裴金玉使喚代王使喚的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甚至還想,皇宮裡的事情就得代王去辦,千金難買他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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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那兒真是為了裴金玉乾什麼都願意,以前糊塗一直依著本心做事。後來不糊塗了,想不清楚為什麼偏好於她,卻還是一如既往的依照本心本意,隻因這麼做就是很高興。
這叫千金難買他高興。
可就是剛剛,裴金玉讓他帶七裡和八駿進宮之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他並不曾夢到本不該知道的事情。心頭突突狂跳起來,恨不能馬上就去驗證。
是以,他才將裴金玉送上了馬車,就馬不停蹄地去了原衛長公主的府邸。
這裡,按照先帝林青巒的遺願,雖一直空著,卻始終維持著原貌,還有人不定期打理。就連府裡的那座半壁塔也始終維持著原狀,不同的是,曾經在這裡念經的僧人早已不知去向哪裡。
門口無人把守,代王知道這隻是假象。他強忍著立刻衝進去的念頭,在府邸外轉了一圈,又命除夕駕著馬車離開。
好容易等到夜深,堂堂的代王迫不及待地穿起了夜行衣,乾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
他隻帶了元宵一人,徑直往衛長公主府邸而去。
翻牆入院,小心行走,卻能輕易地躲避開陷阱,就如走在自家的後花園一般順利地進入了半壁塔中,接著就在半臂佛的背後找到了地宮的入口。
代王的臉色越來越暗沉,元宵口不能言,心中也隻道代王從前就來過這裡。
實際上,代王不止以前沒有來過,就連做夢也並不曾夢見過。隻是在裴金玉要他幫忙之時,忽地想起來的。
接下來的地方,就連不會說話的元宵也不宜前往。代王讓他在地宮入口等候,自己舉著火把,直下到地宮之底,在轉彎處向左,又一路向前,直到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上麵還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這裡,應該就是乾元殿前的人工湖底。再往前走不遠的出口,就在乾元殿中擺放書籍的書櫃裡。
乾元殿乃是曆代皇帝批閱奏折之處,如山的奏折都批閱不完,不管誰做了皇帝往往很難還有心思翻閱書籍。
想當初,林青巒使人挖此地道之前,就已經想到過這個問題。
代王將手中的火把晃了又晃,說不好心裡是怎樣一種滋味,他想他的猜測不錯,也猜測到了自己究竟是誰。
多麼的不可思議。
在他的夢裡一直覺得林青巒是個癡情的,卻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會夢見林青巒的生平,如今他明白了,似乎從他不糊塗了開始,他就是林青巒。或者,他糊塗的時候,也是林青巒。
雖然還搞不明白具體的原因,但他猜想多半和那時的心頭血續命有關。
他原是想為林鏨續命,不曾想陰差陽錯為自己續了條命。
如今,他成了林鏨,他又活了。
而衛嫵……
他想,衛嫵也是又活了過來,若不然裴金玉的那聲“山頃”又是從何而來。
這麼想,就通了,不管衛嫵變成什麼模樣,不管他自己變成什麼模樣,他總是能夠找的到她的。
就如情濃之時的傻話,那時衛嫵總會問他:“山頃,你說人會有下一世嗎?”
那時他總說她講的是傻話,一世都還沒有過完,又何必去想下一世的事情?
衛嫵總會不依不饒地問:“若是真有下一世呢?你會找到我嗎?或者,我能找到你嗎?”
聽了那樣的話他還是會笑話她傻,卻又情不自禁地揉著她的手說:“你想找到我嗎?你若想,便能。反正我是一定能夠找到你的。”
看,雖說他總是對她食言,可這一句並沒有。都說男人的情話最是騙人,連他自己也原本以為最不可能實現的,卻偏偏實現了,他竟老早就找到她了哩。
若說他是個癡情的,不知這世上得有多少人要將他狠狠恥笑。偏偏他那作為林家最傑出子弟的那一生,所有的苦楚就是愛了不該愛的,又總忘不了本該忘的。
好比他腳下的這條地道,他走過不止千遍,從皇宮到地宮,每夜走,每晨回,隻因那時地宮的裡頭還放著她。冰冷的,蒼白的,沒有一絲氣息的,那樣不堪的她,卻總是讓他時時想起,日日掛記。
這話要是說給衛嫵,就是現在的裴金玉聽,他想她一定能給他撓出一臉的血檁子。
他倒不怕疼,隻怕就是他死了她也不能解了氣。
代王乾脆滅了火把,盤腿坐在地上,想著前生的種種,想著衛嫵從宮門上跳下來,想著自己做了皇帝卻日日夜夜思她念她的無儘苦楚,不知不覺竟有眼淚流淌下來。
還禁不住的喃喃自語:“失而複得,失而複得。”
可是失去容易,複得卻是不易。
他又想起裴金玉,想著她的喜、怒、怪、嗔,竟又帶著眼淚笑了出來。
他想,難又如何!再難總歸這個人還鮮活怒放地在跟前呢!
作者有話要說:林青巒正式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