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陵長公主府出門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如水的月光映照在頭頂,時不時的還會從牆角處傳來兩聲微弱的蛐蛐叫,在這哈氣成煙的時節裡,似乎是為了證明生命的頑強力。
代王一邊走,一邊在想事情。
滿腦子想的自然隻有裴金玉,想第一次見她時的情形,還有她怒砸莊秀賢的情景,總之將她從頭到尾想了個徹底,越想就越想笑。
久不見代王露出笑容的勺子覺得今天的王爺有什麼不對勁,腳步生風,關鍵還眉歡眼笑,這肯定是有一個絕好的心情。
主子高興,奴才就省心。
跟在代王後麵進了內殿的勺子,真的好想高歌一曲,有一種熬了好久終於熬到這一天的感覺,擦了擦眼睛,喜極而泣。
不過代王一直沒有注意,還在一心地想著裴金玉。
那廂,裴金玉也正在想著他呢!
但是,她想的就比較正經。
譬如,代王是一直都在裝傻,還是從小真的傻,越長越大就越變越聰明?
她仔細想了又想,內心更傾向於後者。畢竟那時小小年紀的他,怎麼也不會裝的那麼像。
若是讓裴天舒來分析,他也會更加傾向於後者,畢竟年幼的影帝,再怎麼高超也掩蓋不了演戲的痕跡,想想代王小時候,那可真是傻得渾然天成。
彆說為什麼不懷疑代王的芯子不對,他自己都是這樣的了,這麼小概率的事件,怎麼也得有個百萬分之一吧,怎麼可能發生在他身邊人的身上呢。
如果我是穿的,你是穿的,他也是穿的。哎呀,我去,大家都穿了,那這世界還不得全亂套了。
不止裴天舒,連裴金玉都不相信。她連她爹都沒有懷疑過,更彆說代王了。想著他不過是慢慢地變的聰明,也是慢慢地懂得了一個傻王爺的優越性,這才順勢為之。
裴金玉想清楚了代王的屬性,就此揭過,也就不去想他了。
代王那是睜著眼睛傻笑到天亮,直到裴七裡和程八駿從後門進來,到了內殿,他才驚覺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
按照他們事先約好的,勺子捧出了兩套內侍的衣裳,兩兄弟換好,連早飯都沒讓代王吃好,就催促著出了府門。
皇宮禁衛森嚴,尤其是女人居多的後宮。
代王雖說可以出入自由,可有些地方並不是可以隨意去的。
這就在去慈惠宮必經的一座廊橋處“偶遇”了正在打坐的慧真道長。幾日不見,慧真道長似乎又清減了不少。更顯得一身道袍寬寬大大,一陣清風吹過,衣擺晃晃蕩蕩,竟有了一些道人本該有的清奇之態。
慧真道長打坐之時,就連皇帝也不能打擾,是以,她的身邊並沒有伺候著的道童和宮女。
代王不便走的太近,對她行了道禮,便止步不前。
後頭的七裡和八駿自打踏進皇宮,就不曾高抬過頭,如今亦是將頭壓得很低,步子卻邁的極快,向著慧真道長走去。
程雪慧隻當他二人是來給裴金玉傳口信,待到兩人走到身前,快速地將頭一抬,又低了下去。
就是這一抬一低的功夫,程雪慧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有淚流出也並不敢做出拭淚的舉動,她隻是強忍著流露在外的感情,有些埋怨地問:“你們怎麼進來了?”
八駿也有些傷心,可這裡不是可以安慰人的地方,話還得撿更要緊的來說。
七裡的埋怨不比程雪慧少,壓低了聲音道:“我們怎麼進來了,你還不清楚嗎?倒是你,我問你為何進了皇宮?為何要和皇帝不清不楚地在一起?”
被兒子當麵逼問這個,程雪慧窘迫不已,咬了牙顫了聲問:“是不是長公主讓你們進來的?不救便不救,犯不著用你們來威脅我!”
七裡又不知道代王肯幫他們,全是裴金玉授意。隻覺對她娘失望透頂,怒問:“彆把什麼都栽在長公主的身上,我且問你難道是長公主安排你進宮的?是長公主要你以色事人的?”
程雪慧被問的啞口無言,羞愧不已。
這一幕若是被裴天舒知曉,他可能會打個比方,因為他本人基本上屬於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屬性,所以這是一個不怎麼恰當的比喻。
問: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X照門的女星還不結婚生子?
神回複:怕兒子到了擼管的年紀情何以堪。
程雪慧遇到的問題就是,兒子已是可以和人鬼混的年紀,她卻依舊死性不改地還在同人鬼混著,一樣的情何以堪!
被逼問的急了,她就掉兩滴眼淚。若他倆語氣稍微緩和,她就會苦苦央求他們去找公主救自己。
七裡若說她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進宮。
程雪慧便哭,白華庵的日子不是人過的。
七裡也心痛,隻得說了一句:“我說過,你再苦兩年,我自會想辦法接你出來,可……”
可她的心高的,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攀附不起。
就這麼僵持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
為掩人耳目,代王與其相距的不遠也不近,該聽見的一句也不曾漏下,他大概明白了程雪慧的企圖,二話不說,抬腳往慈惠宮走去,七裡和八駿自然是要跟在後麵的。
代王客客氣氣地和皇後請安。
許是皇後聽人報了,他在路上遇見慧真道長的事情,遂不悅地道:“阿鏨,以後不要碰見什麼阿貓阿狗都要停下來逗一逗,隻管徑直到皇伯母這裡來就好!”
七裡和八駿守在殿外,沒能聽見這一句。
代王一如既往地裝傻道:“路上不曾碰見阿貓和阿狗,就是碰見了慧真道長,她同我念了幾句經。”
皇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傻孩子,那阿貓阿狗指的就是她哩,她算哪門子的道長,要真是一心修行,怎麼也修不到皇宮裡頭來的。”
代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說了一些其他的話,這就告退,出宮去。
一出了皇宮的大門,七裡和八駿才敢坐直了身子,抬起頭來。
八駿不避諱代王,問七裡:“哥,咱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