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爹不說?難道是中間出了什麼事情?
這些當然是不能直接問她爹的,倒是可以問一問她娘。
裴金玉出了鳳棲宮,就直接去了她娘的百安宮。
和她娘一起,又見了一次代王,沒有搭話,代王不過說了幾句應景的話,就知趣地告退了。
代王一走,裴金玉故意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楚氏道:“有什麼話還不好和娘說一說嗎?”
裴金玉似不好意思地道:“母親,昨夜我居然夢見了我和代王成親。”
她還在心裡想著,若是楚氏說她“好不害臊”之類的,至少有八成的可能代王是受人愚弄了。
誰知,楚氏驚訝地道:“金玉,難道你想起了丟失的記憶?”
裴金玉心裡一沉,已經確定了她確實就是代王的妻。
就聽楚氏又道:“也不知你爹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也不是對代王不滿意。我猜很可能還是因著你嫁代王那時的不得已,你爹最討厭的就是被人逼迫……”
裴金玉隻覺雲裡霧裡,道:“娘,你說的什麼,我怎麼不明白呢?我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
楚氏“啊”了一聲,糾結片刻,還是決定要順從夫君,這就故意岔開話題,道:“睡得不好,我讓人給你熬一碗安神湯。”
裴金玉的心徹底亂了,隨意地“嗯”了一下。
母女兩人又說了幾句,裴金玉也告退了。
一回到自己的寢宮,裴金玉就說要沐浴。
誆走了其他人,卻特地留下了嘉榮自己。
這時,裴金玉板著臉道:“嘉榮,本宮問你,你是父皇的人還是本宮的人?”
嘉榮怔了一下,隨即道:“長公主既然這麼問,自然是將奴婢當做了自己人,奴婢不是個不識抬舉的,長公主想問什麼儘管問,奴婢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且出了這個門就會忘記長公主問過什麼。”
裴金玉已經脫去了衣裳,赤著腳踏進了浴桶裡。
她道:“本宮也不問你複雜的事情,就想讓你說一說本宮……還有代王小時候的事情。”
嘉榮眨了眨眼睛,大概知道長公主想問的是什麼了。她試探性地道:“長公主是想知道自己十歲前的事情,還是十歲以後呢?”
裴金玉卻道:“本宮隻想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和代王成的親。”
嘉榮心道了句果然,小心翼翼地道:“這正是奴婢說的十歲前和十歲後的區彆。”
裴金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十歲的時候就和代王成了親,這還真是……十足的少年夫妻。
她想了想她娘說的那些話語,又道:“本宮和代王因何而成親?”
嘉榮猶豫了片刻,不得不如實說明:“長公主沒有及笄就嫁給了代王,是因為……要給代王……衝喜。”
居然比她預想的還要壞。裴金玉靜靜地坐在浴桶裡,沒再言語。
嘉榮則又道:“起初皇上因此而不滿意代王,沒少為難他,後來也對他很好哩。”
裴金玉不動聲色地問:“父皇真的對他很好?”
嘉榮道:“奴婢在長公主的麵前絕對不會說謊。”
裴金玉沒再做聲,又重新在心裡衡量了一下她與她爹,還有代王,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這種關係,或許以前是挺好的,可是現在裴家和林家的社會地位一調換,會是什麼樣的結果,裴金玉的心裡沒有底。
******
對未來迷茫是人類的通病,而像裴金玉和代王這樣對過去也迷茫的人真是不太多的。
對於過去,人們賦予的最多情緒不過是叫做後悔而已。
姚安就在後悔自己的決定,他當初一個勁地在林淺之的麵前諂媚,甚至將可以去林淺之的跟前當差,當做了最宏偉的夢想。
到了如今,才發現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其實他並沒有失寵,靜王林淺之比起做皇帝的時候,還更要依賴他了。
可是,靜王已經不再是皇帝,做靜王的內侍,進了宮,還不如一個灑掃的太監哩。
姚安的憤憤不平,完全直逼後院的那幾個女人了。
他覺得自己的一生真是可悲,已經成了太監,唯一的夢想就是做個位高權重的太監,可是兜兜轉轉了一大圈他離他的夢想越來越遠。
姚安消沉的很,除了抽空喝個悶酒,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排解方法了。
好不容易有清醒的時候,他想,老是這樣下去也不行,得想個辦法擺脫了靜王才可以。
於是,他使了不少的銀子,想去宮中走走關係。
可是銀子用了不少,關係卻是一條都沒走通。
他憤恨地自言自語:“靜王還不如死了呢。”如此一了百了,自己還可以重回皇宮,大不了從頭來過,也好過現在連一點兒希望都沒有的好。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聽到了他的祈盼,突然就有人給他傳了信,說的是若他可以為皇上除掉了靜王這個心腹大患,他就可以重回皇宮,像以前一樣做個黃門郎。
同信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小包藥粉。
心懷忐忑的姚安特地去廚房找了隻活雞,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就以穀粒沾了一點點的藥粉,喂給了活雞。隻見它撲騰了兩下翅膀,就斷了氣。
姚安的心跳加快,捂了捂就似快要跳出來的心,將活雞埋在了院中的歪脖子棗樹之下。他心想果然是皇宮出品,殺人都不會見血的毒藥哩。
姚安深信不疑,輾轉反側了一夜,早上當值的時候,找了個時機,將藥粉下在了蓮子八寶粥裡。
畢竟林淺之也曾做過皇帝,想著自己即將殺死先皇帝,姚安覺得自己真是無法淡定。
他心驚膽戰地伺候林淺之漱口,又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吃下了一勺蓮子八寶粥,隻覺自己的嗓子眼發緊。
不知是因為體質問題,還是那毒藥太毒了,居然隻是一勺,就見林淺之臉色一變,歪頭倒了下去。
姚安驚呼了一聲:“來人。”然後特意將那碗蓮子八寶粥打翻在地。
姚安覺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一定可以得到皇帝的賞識。
誰知道,到頭來,又是一場笑話呢。
姚安死於靜王中毒的當天下午,他的屍首是在靜王府的一處枯井裡發現的。
還有靜王林淺之,他並不是即刻就毒發死去,而是被一顆蓮子卡住了喉嚨。萬幸的是眾人手忙腳亂地將他抬起時,負責抬肩的小太監一時手滑,將他摔落在地,那顆卡住了喉嚨的蓮子因此而顛簸了出來。又因著裴小七到的及時,而撿回了一條命。
饒是如此,靜王差點兒掛了的消息,也讓代王大驚失色。
要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想要釋懷很難,想要加重懷疑,有的時候,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能搞定,更何況靜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呢。
恰恰就是這時,代王府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光祿勳方績喬裝成了送菜的,進了代王府後就痛哭不停。
他說林淺之對不起元會帝,想當年元會帝為了這片江山,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
又說裴天舒也對不起元會帝,沒有元會帝的知遇之恩,怎麼可能會有後來一手遮天的忠義王。如此還滿足不了裴天舒的胃口,還乾出了逼迫著林淺之禪位的事情。
代王一聽見“元會帝”這三個字,心裡就說不出的奇怪情緒。他隻當自己對大伯的感情很深,並沒有太在意這種情緒,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並且是沒什麼表情的。
方績恨鐵不成鋼地道:“難道代王也如林淺之那個膽小如鼠的一樣,要眼睜睜地看著林家的江山徹底淪為他人的?”
方績一直審視著代王的臉,直到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方績才又道:“我言儘於此,今晚我將會帶著人叛出城去。代王要是有心重振林家,我誓死擁立。”
方績覺得沒有人會不對皇位動心,他叛出了洛陽,需要推出一個林姓的人來當傀儡皇帝。
眼看林淺之是不行的,隻能退而求其次地將寶押在代王的身上了。
他已經打聽過了,代王貌似已經忘記了從前的記憶,這實在是天賜的好事情。
方績很有信心,事實上也真如他預料的一樣,代王在約定的時間裡,單人單騎地和他的隊伍彙聚在了一起。
方績此次隻為出城,騙開了城門,並不敢戀戰,就帶著一家老少還有兩百家兵,向南奔命而去。
隻要往南行個八百裡,那裡就有人接應他了。
而單人單騎的代王滿心想的則是:隻要再往前行個八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