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6 三合一(2 / 2)

寒門天驕(科舉) 鑾音 16070 字 9個月前

錢璋背後一寒,起身恭恭敬敬地對著蕭景曜行了一禮,鄭重道:“多謝公子教我。”

若是他表現出對生父的厭惡,有歹人拿這事兒做把柄,說不定某一天他還真會因為這事兒鋃鐺入獄。

錢璋雖然碰上個渣爹,但他的祖父祖母和親娘對他還是十分疼愛的。所以錢璋才能一邊挨錢至善的揍,一邊毫不掩飾對錢至善的憤恨。

真正被家暴得留下心理陰影的孩子,麵對施暴者,大多不會有錢璋這份勇氣。

蕭景曜可憐錢璋的遭遇,也欣賞他的勇氣和果敢,想到錢家也是南川縣數得上的大商戶,蕭景曜就忍不住心思微動,對著錢璋招招手,“我現在要專心備考,等我考完試,得了空再找你說話,有筆買賣,我們可以合作一下。”

錢璋的眼神嗖的一下亮得堪比天上的星星。

在這樣灼熱的目光下,蕭景曜忍不住有些詫異,“你為何如此激動?”

聽聞錢璋已經逐步接手家裡的生意了,怎麼一聽到有買賣做還會激動成這樣?

“做買賣不激動,激動的是,和我做買賣的人,是公子你啊!”錢璋高興得都忘記了在蕭景曜麵前維持住冷酷的形象,開開心心地手舞足蹈起來。

蕭景曜的腦袋上掛滿了問號,“至於嗎?”

錢璋一邊樂一邊狠狠點頭,“當然至於!”

這就是蕭景曜的思維盲區了。在他乾掉賈縣令之後,隻要智商超過60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必定前程遠大。範進中舉後多的是士紳前來送禮,還生怕他不收。蕭景曜現在雖然還沒有功名在身,但已經有許多智商在線的人想提前投資他了。

隻是蕭家的家業雖然被三代敗家子敗光了,也還留有不少底子。蕭子敬和蕭元青雖然敗家卻不貪財,又把蕭景曜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影響了蕭景曜的名聲,連劉慎行送的財物都不肯收,更彆提其他士紳送來的厚禮了。

現在最讓大戶人家們羨慕的,竟然是當初他們全都看不上的紈絝們。

先前紈絝們嘻嘻哈哈和蕭家齊心協力為劉慎行奔走,花銀子替劉慎行上下打點,家裡人沒少抽他們。腦子壞掉啦,那可是縣令大人!你們就算遊手好閒,不為家裡做貢獻,也彆作死為家裡招禍!

現在賈縣令伏法,孫耀祖散儘家財,帶著全家艱難北上,打算去京城投奔他那個有大出息的姐姐。為非作歹的人見到這些作惡之人的慘狀,被家人關在家裡老老實實當鵪鶉,生怕蕭景曜那天把他們也送去蹲大牢。

這個時候,和蕭元青關係親密的紈絝們瞬間就抖了起來,嘿嘿,你們現在想攀都攀不上的蕭景曜,見了我們還會笑眯眯地叫我們一聲叔父呢。讓你們看不起我們,現在覺得我們有用處了吧?不好意思,滾遠啦!

紈絝們根本不理會家中讓他們刻意巴結蕭景曜的要求,還嘻嘻哈哈對蕭景曜吐槽,“呸,我們要是真這麼乾了,才是對曜兒的侮辱,是不是?”

蕭景曜點頭輕笑,和他們同仇敵愾,“沒錯,我與叔伯們的情誼,無需金銀點綴。”

紈絝們十分感動,然後送了蕭景曜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幾乎把市麵上常見的和不常見的孩童玩具全都湊齊了,其樣式之豐富,蕭景曜幾乎能在蕭家辦個大齊兒童遊樂場。

收到玩具大禮包的蕭景曜十分無語,瞅了一眼兩眼望天的蕭元青,再看看氣勢洶洶準備脫鞋揍人的蕭子敬,蕭景曜腦袋上飄過三個點。

錢璋說的沒錯,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麼多個人都湊不齊一個完整的腦子,你們哪怕在一堆玩具裡添些一支筆呢,好歹也能讓蕭元青說服蕭子敬他們沒有無意識地把蕭景曜往紈絝的方向帶。

蕭子敬果然磨刀霍霍向混賬兒子,大聲咆哮,“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也不知道曜兒馬上就要參加科考了嗎?”

蕭元青抱頭鼠竄,還不忘為自己辯解,“我這是相信曜兒的自製力!”

蕭子敬:“……”

拳頭更硬了,孽障受死!

縣試在明年二月,現在已經到了八月底,仔細一算,留給蕭景曜學習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蕭子敬這段日子本來就壓力太大,睡覺都睡不安穩。現在好不容易把狗官下了大獄,蕭子敬又發愁蕭景曜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而在縣試時發揮失誤。

在蕭子敬神經緊繃到頂點的時候,蕭元青還整出這麼一出花活。隻能說,蕭元青挨的每一頓打,都不是無辜的。

蕭景曜笑著看著被蕭子敬追殺的上躥下跳的蕭元青,真誠地感慨了一句,“祖父真是身強體健。”

瞧那鞋底揮舞的,多麼孔武有力。

齊氏和師曼娘笑著對視一眼,自顧自喝茶,順便仔細問一下蕭景曜在私塾待得可否高興。若是和同窗們相處愉快,再多學幾年也沒關係。

對齊氏和蕭景曜來說,什麼都沒有蕭景曜自身重要。神童之名固然令人羨慕,但若是蕭景曜因此受累,她們寧可蕭景曜沒有神童之名。

什麼浪費天賦不浪費天賦的,她們隻知道,曜兒開心最重要。

蕭家人一貫寵孩子,是真的沒興趣逼著孩子建功立業。不然的話,就蕭元青那天生神力,蕭子敬和齊氏若是能狠下心從小請嚴師教導他,長大後再讓他去參加武舉,不也能掙個官身回家?總比現在當個敗家子好。

但蕭子敬和齊氏還真就沒有這麼乾。蕭元青小時候嬌氣得很,他們也寵著。到了蕭景曜,他們也是一樣的做法。

隻是蕭景曜天生早慧,想要讀書,想獲得更高的地位來庇護家人。他們也尊重蕭景曜的想法,讓蕭景曜埋頭苦學,頂著壓力去參加科考。

孫夫子對蕭景曜這次考試尤為重視,甚至比蕭景曜這個考生更緊張,時不時就把蕭景曜拎出來單獨開小灶,又去拜訪了王教諭,問了許多往年的縣試真題給蕭景曜做。

蕭景曜答題的時候,孫夫子就緊張兮兮地在一旁看著,生怕蕭景曜寫錯一個字。

見孫夫子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蕭景曜十分無奈,“夫子無須這般緊張,我心裡有數。”

縣試試題,絕大部分考的是四書五經原文,蕭景曜都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了,這一關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蕭景曜還有心思同孫夫子開玩笑,“除非我進了考場後和縣令打起來了,不然的話,縣試的榜上,當有我的名字。”

孫夫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蕭景曜說隨口說的“縣令”二字給帶偏了,忍不住歎道:“也不知這次派來南川縣的縣令,是何秉性?”

千萬彆再來一個賈縣令,不然的話,他這個得意門生怕是又要被人算計了。

孫夫子的心聲得到了實現。因為出了賈縣令的醜聞,這案子又過了公孫瑾之手,吏部那邊對新派去南川縣的縣令也上了心,特地選了一位秉性剛直的候補舉人接任南川縣縣令。

新縣令姓尹,讓南川縣百姓驚訝的是,這位尹縣令竟然一位家眷都沒帶,隻領著一位師爺前來赴任。

到任後,尹縣令推掉了縣衙官吏們為他準備的接風宴,直奔農田而去,雖然秋收已過,但這位頭發花白,衣著樸素,瞧著同田間老農沒有區彆的縣令顯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親自走訪了附近幾個村莊,問了好幾戶人家今年的收成如何。

南川縣的百姓們頓時放了心,嘿呀,這位新縣令和前麵那個狗官完全不一樣,新縣令會關心農戶們的收成呢。

被孫夫子進行考前訓練的蕭景曜聽了一耳朵,又很快被題海淹沒。

蕭景曜不知道的是,一場關於他的談話,在新來的縣令和師爺之間發生。

新師爺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接搞死了前任縣令的蕭景曜十分好奇,還帶了一絲警惕,試探地問尹縣令,“大人可要傳那蕭景曜過來一見?”

埋頭梳理賬本的尹縣令頭也不抬,“聽聞他明年就要下場,正是緊張備考之際,不必打擾他。明年縣試之時,我自然能同他相見。”

這段對話沒有刻意避著人,很快就在縣裡傳開了。大家把兩任縣令一對比,心裡也就得出了結論。尹縣令肯定比那個狗官強!

蕭元青也鬆了口氣,他實在不想讓曜兒再受一絲窩囊氣。

有了賈縣令的襯托,尹縣令簡直是公正廉潔本人。

蕭景曜也很開心尹縣令是個正直的好官。他取得了功名,自然算是地方官的政績。蕭景曜當然不想成為昏官政績上的一筆,尹縣令心係百姓,蕭景曜非常樂意為尹縣令的政績添磚加瓦。

因著蕭景曜要備考,正寧九年的新年,就成了蕭元青最安分的一個新年。往常他都要呼朋引伴,帶著蕭景曜和他的小夥伴們到處撒歡,今年他堅強地忍住了!甚至表現得比蕭景曜這個要進考場的人還像個考生,難得正經起來,在蕭景曜的書案旁邊又添了一張書案,上麵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全然一副悉心求學的模樣。

蕭景曜:“……”

這唱的又是哪出?

蕭元青一臉英勇就義的神情,“你不是說,把夫子講過的東西再說給彆人聽,就能加深理解?來,給我講吧!”

蕭景曜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問號,然後把這個憨批交給了蕭子敬,果然又見到了熟悉的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的慈父暴打不孝子的場麵。

縣試在二月份,在考試前二十天,考生們要去官署報名。在衙役給的小硬紙上填好自己的籍貫,以及祖上五代的信息。然後衙役們會仔細觀察考生們的樣貌,在紙上寫好他們的相貌特征。

蕭景曜填完自己的信息後,就見這位陌生的衙役對著自己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提筆在紙上寫道:身量略矮,天庭開闊,眼大有神,俊美高華。

蕭景曜:“……”

矮什麼矮?我目前八歲半,身高在同齡人中已經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了!劉圭那個大我一歲的胖墩現在都比我矮半個頭!

衙役不知道蕭景曜內心的吐槽,再次給了蕭景曜一個和善的微笑,將謄寫完的另一份紙卡遞給蕭景曜,小聲叮囑蕭景曜,“彆弄丟了,沒有這樣紙,你連考場都進不去。”

蕭景曜明了,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考生們參加考試必須有的準考證,沒有這張證明,就算有人能證明他的身份,衙役們也不會放他進入考場參加考試。

除此之外,蕭景曜還要請一位秀才替他作保,並找到另外四位考生具結。這樣才算順利報完名。

作保具結,主要是避免科舉作弊的行為。若是五個考生中有一人作弊被抓,那麼為他作保的秀才,以及同他具結的其他四名考生都要受到懲罰。

科舉舞弊,放在任何朝代都是重罪,每一次案發,帝王都會勃然大怒,殺個人頭滾滾。

蕭景曜當然不會在這些細節上不謹慎。為他作保的秀才,自然是孫夫子。同他具結的其他四位考生,都是私塾中科考班的學子。

這四人,不管他們學識水平如何,人品都是上佳的。孫夫子在一眾學生們中挑了又挑,又讓孫敏行私底下把他們幾個人查了個底朝天,確定他們一點問題都沒有後,才放心地讓蕭景曜同他們四個人具結。

用孫夫子的話來說就是,蕭景曜這樣的良才美玉,絕不能因為師長的疏忽以及小人的罪孽,還未大放異彩就已渾身臟泥。

縣試那天,天氣還未轉溫。然而天還沒亮,就有許多考生在考棚前排起了長隊。

蕭景曜前天夜裡睡得早,第二天天蒙蒙亮就精神抖擻地爬了起來,本以為他是全家起的最早的,沒想到蕭子敬他們幾乎是一晚上沒睡。一見他房裡亮起了燈,蕭家人頓時全都起來,拿上早就為蕭景曜準備好的考籃,緊張地看著蕭景曜,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蕭景曜反而是最淡定的那個,穿好幾層用棉布做的衣裳,鎮定地對著他們笑道:“你們不會緊張得連早膳都沒準備吧?”

四人齊刷刷搖頭,趕緊開口道:“早就準備好了,快去正房用膳!”

怕蕭景曜鬨肚子,家裡根本不敢準備口味重的菜,早膳尤為清淡。蕭景曜看著四張寫滿了緊張的臉,又是一笑,“放心吧,隻要我不是進了考場後大罵尹縣令全家,這場考試對我來說就沒有問題。你們也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我可是承襲了爹爹的好身子骨,考一場試而已,累不著我。”

蕭景曜天生就有種讓人信服的能力,或者說,大的領導者,都具備這種個人魅力,讓人不自覺就聽從他,跟著他乾。

蕭家人見蕭景曜輕鬆得仿佛像是去書房裡寫一份大字的模樣,心裡同時一鬆,齊氏一拍大腿,“竟然讓曜兒反過來寬慰我們,當真沒出息!”

沒出息的蕭子敬和蕭元青對視一眼,提著考籃跟在蕭景曜身旁,一左一右護著他來到考棚門口。

此時天還未大亮,天邊剛露出一抹魚肚白,考棚前已經站滿了人,來了新等候的考生也並不稀奇。

但蕭元青那張臉委實紮眼,考生們的目光瞬間就凝了過來,在看到站在蕭元青身邊的蕭景曜之後,紛紛露出詫異的神情,“小公子,你竟然真的要下場考試?”

賈縣令一事後,南川縣的百姓們提到蕭景曜,都尊稱一聲“小公子”。現在在南川縣,若是小公子前麵沒有加姓,那這必定指的是蕭景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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