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婆此刻的表情是空白的。
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其實是自以為是。遭受的重大挫折,好比買彩票中千萬巨獎,卻超過兌換期限,其中的落差不必細說。
徐二林完全不懂看人眼色,哈哈大笑:“金婆婆,你這張嘴是開過光的吧!說啥靈啥。”
金婆婆:“……白癡。”
我知道自己能令忽然冒出來的家夥說真話,你又不知道……說什麼都信,不是白癡是什麼。
徐二林掏耳朵:“你說啥?我沒聽清。”
金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我說,謝謝你的誇獎,年輕人。”
徐二林怪笑:“你好有禮貌嗬嗬嗬。”
金婆婆:“……”
兩個人在說什麼,已經沒有人關注。另外三人爭先恐後地詢問林慧通關的方法,要不是灰色的鬥篷為她加上一層神秘的光環,她又冷著一張臉,他們很可能會有過激的反應。
林慧略微思索,便有了頭緒。
眾所周知,一本小說的故事梗概濃縮一下可以得到小說的名稱,一部非意識流的電影片名大概率和整個故事息息相關。裂縫名為“國王的王子”,等於老師在一學年的教學內容中挑出兩部分,讓學生劃上重點。不用說,肯定會考到,為的就是提高學生的通過率。
這樣都不死記硬背,活該掛科。
“首先,要找到國王。”
“國王已經死了。”
說話的男性身材矮小,背脊彎曲如弓,諂媚的表情像一張麵具一樣掛在臉上,顯得有些虛偽。
林慧將他和茹笛的描述對上號——這人應該是叫黃勇,屬於拖後腿的人員分類。
“那就找到國王的屍體。”
黃勇追問:“為什麼?”
林慧不吝嗇幾句解釋:“國王的身上有一件對我們通關有幫助的物品。”
黃勇:“你確定嗎?不會搞錯吧。”
茹小雅重重“哼”一聲,叉著腰罵:“老師既然敢說,就是有一定的把握。裂縫又不是老師弄出來的,絕對不出錯是強人所難。”
金婆婆慢悠悠說:“為見王子一麵,大家差點沒命。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
林慧:“沒事,可以試一試,屍體又不會喊侍從殺人。”
金婆婆:“……”
我懷疑你在嘲諷我們,但證據不足。
“有道理,”徐二林讚同:“那就彆磨嘰,趕緊的。”
金婆婆嗬嗬一笑:“二林啊,你知道國王的屍體在哪裡嗎?”
徐二林:“不知道。但人長著嘴巴,可以問。”
金婆婆:“……”
一行人離開這處偏僻無人的宮殿。徐二林很快打臉,他自認為長著一張伶俐的嘴,但無奈王宮裡人人都有一雙勢利的眼。
伶俐嘴對上勢利眼,完敗。
徐二林往往還沒有上前,看到他的侍女、仆從就已經先一步嫌惡地避開,仿佛平民身上帶著傳染病毒一樣,避之不及。若是被他攔下來,大多會威脅要喊衛兵將他們趕出去。
也有尖酸刻薄張口罵人的,還有罵得特彆臟的。
徐二林就遇到這樣一位,氣得臉紅脖子粗,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你們放心,我一定能在這家夥還沒喊人之前弄死他。”
林慧伸手攔住徐二林,認真地說:“你可以殺死他,然後呢?將屍體留在這裡,可能會引來追捕,增加通關難度。如果選擇藏/屍,又會浪費時間。”
“有道理,”徐二林冷靜下來,嘖嘖稱奇:“我是一個不聽人勸的犟驢,卻能聽得進你的勸告。不愧是做老師的,善於分析。”
分析得失和職業無關,不過是社畜的基本技能而已。
每逢公司變相降薪,增加留存工資的比例、停發獎金和提成的時候,她都會暗罵公司氣數已儘的,開始糾結要不要辭職,就算不能跳槽升職加薪,稍微休息一段時間也很不錯。然而,沉重的房貸、車貸、和高額的生活開支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身上。
這時候就需要權衡利弊,辭職還是苟一波?
恰逢林慧所在的行業步入夕陽,權衡利弊的頻率就變得非常高。
當然,現代社會處處離不開“分析”二字。哪怕是自由度最高的大學生,剛擺脫高三的苦悶和辛勞,又要開始考慮幾年之後是考研、考公還是直接就業。
徐二林似的“沒頭腦”在林慧的交友圈裡是不存在的,在她的世界屬於稀有品種。
傻得都有點可愛了。
一陣迎麵刮來的風吹起灰色鬥篷的一角,林慧的右手完整的露出來。青色的圖案十分顯眼,和茹笛手背上的長笛互相呼應。
金婆婆瞳孔微縮,呢喃道:“真理契約……”她的表情快速變幻,臉上浮現掙紮之色。幾秒之後,又恢複如常,顯然是心中已經有決斷。
這一切都被茹小雅默默看在眼中。
沒有人會防備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就像寵物從不介意人類在自己前麵更換衣物。
“讓我試試好了。看在我年紀大的份上,沒準有好心人會願意和我聊聊。”
金婆婆拄著拐杖走向一名抱著臟衣服,腳步匆忙的女仆。
“小姑娘……”
金婆婆的確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但她的容貌和蒼老挨不上邊。她有皺紋,皮膚卻極光滑。一雙眼睛清澈明亮,黑白分明。麵容慈祥,姿態優雅,能看出年輕的時候必然是一位美人。且她的精神狀態遠遠好過幾個年輕人,畢竟她衣著整潔,頭發絲不亂一根,和臟兮兮的茹笛、茹小雅兄妹倆對比鮮明,和經曆過生死逃亡的徐二林、黃勇等人相比,也是紅毯女星和街邊乞丐的差距。
女仆對金婆婆依舊沒有好臉色,“哪來的難民趕緊滾開……”
林慧開始思考用彆的辦法找到國王的屍體。比如,一開始出現的大臣對平民很友好,能否和他打聽呢?隻是,這位大臣在哪裡呢。到處亂竄是肯定不行的,一旦不小心被半獸人仆從發現,她不確定自己能比同伴們跑得更快。
“彆急啊!我在草叢裡撿到一根金項鏈,它是不是你掉的呢?”
金婆婆臉上的笑容不變,金燦燦玫瑰花吊墜在女仆麵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女仆搖頭,“不是……”
因為常年乾活而有些粗糙的手卻下意識地伸出來,隻差一點就要夠到項鏈。
金婆婆收回手,女仆眼中動作落空,眼中流露出懊惱的神色。
“我覺得它就是你弄掉的。”
忽然,金婆婆話鋒一轉,將項鏈放在女仆的掌心:“它的主人隻能是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收好它,不要再弄掉了。”
“謝謝……”女仆驚喜,麵頰浮現兩朵紅暈,語無倫次地說:“我是說謝謝你幫我找到它,你真是個大好人。那麼,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呢?好心的老婆婆。我為你準備一些食物怎麼樣?當然,不會太多。我每天隻能分到三塊黑麵包和兩碗蔬菜湯,這是我辛勤工作一天的薪酬……三塊黑麵包可以都給你。”
“好姑娘,不用那麼麻煩。我隻是在想知道國王的屍體存放在哪裡,你能告訴我嗎?”
聽到這裡,茹笛忍不住問:“不編一個理由,這樣隨便問出口不會招來女仆的懷疑嗎?”一個逃難的平民打聽國王的屍體在哪,圖謀不軌的概率高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