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特安靜地看著一臉惴惴不安的烏雲。
湖綠色的眼睛對上淺黃色的眼睛, 雙方誰都沒有開口。
卡洛明明什麼都還沒說，烏雲卻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了久違的壓迫感。
記得很久之前，他就是這樣, 一臉風輕雲淡地將五歲的她丟在了一頭成年的莫爾巨蜥麵前，完全無視她的哭嚎喊叫。
他簡單下達命令之後轉身離開, 也是用這樣格外冷酷的眼神看了眼自己。
現在曆史重演，換了個地方丟, 從魔鬼森林變成了第一軍校。
二十年前, 卡洛斯特在賽特加爾撿到烏雲將養大她,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因為烏雲身世和種族的特殊性，導致他不得不從小鍛煉培養她。可以說烏雲曆經的磨煉除卻殺人他不舍得讓她手上染血，其他的任何一件事比他手下的兵經曆過的磨煉都要殘酷。
這樣一個在高強度訓練下, 又是相對封閉條件長大的孩子，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應該是冷漠的, 永不會退縮的, 對人疏離的。
可烏雲不一樣, 她從骨子裡透出來一種對平淡安逸生活的向往，這樣的向往柔和包容了她迄今為止經曆過所有的苦難, 她讓這些苦難成為了自己血液的一部分, 導致它們完全無法滲透進骨頭去改變她的想法。
環境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但這句話似乎從來沒有在烏雲身上應驗過, 她的性格倒像是從破殼而出時已經完全固定。
在卡洛斯特眼裡，曾經還沒接受嚴格殘酷訓練的烏雲是軟軟糯糯的，她對誰都愛笑，而訓練開始後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隻不過眼裡多了一份堅定。
這無疑是一個良好的優點，可凡事都有兩麵性, 這樣隨波逐流向往安逸的性格，在麵對大事時，會讓她不自覺的逃避。
卡洛斯特知道，她喜歡平淡的日子，喜歡每天挺過訓練後吃到一號做的飯，喜歡看著約瑟芬打理花園，喜歡仰頭看再普通不過的星星，就像個宇宙中隨處可見的小女孩。
不是說這樣的小女孩不好，而是不適合她。當黑暗來臨，沉默已久的真相終究會被人揭開，到時候烏雲將要麵對的……
“烏雲·漢密爾頓，逃避永遠都不能解決問題。”
卡洛斯特率先開口，他的聲音嚴肅低沉，似乎還帶著殘留的肅殺之氣。
他還在邊緣戰場，這次星空獸的問題非常棘手，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他現在也隻是接到約瑟芬的消息後，百忙之中擠出點時間和烏雲通話。
“我知道。”烏雲捏了捏衣角，卡洛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叫過她的名字，每次叫名字都是因為有事發生。
他第一次離開賽特加爾時，也是叫了她的全名。
“那你為什麼還想要從第一軍校退學轉到奧特萊斯大學？”
烏雲低頭不敢看那雙眼睛低聲問道：“一號都告訴你了？”
“在你們登上離開賽特加爾星艦時，我就已經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卡洛斯特才是一號的主人，烏雲前麵帶了個“小”字，有關她的事一號在經過篩選後，都會報備。
退學這件事，是一號覺得需要告訴主人的大事。
“卡洛，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去軍校？”這一次，她將心裡的疑惑直接問了出來。
“去第一軍校讀書，你能學到更多係統性的知識武裝保護自己，能接觸到更多優秀的人和老師。”說到這，卡洛斯特停頓了一下，眼中泛起懷念像陷入了某種回憶，接著他再次開口，“或許在這些人裡，會出現與你相伴一生的摯愛，友人，如果你不去也許會錯過他們。”
“難道我去奧特萊斯大學就不會遇到我的摯友？非得是第一軍校？”烏雲不解，她覺得卡洛斯特對送她去第一軍校似乎存在某種執念。
就想是之前的入學測試，卡洛讓她蒙眼目的就是害怕她知道是軍校體能測試後拒絕參加。
遠在安瑟爾星的金發男人緩慢搖頭，“不一樣，隻有經曆過炮火和硝煙洗禮過的友情和愛情，才更加的難能可貴。”
“你不要把你的觀點強加在我身上，我現在已經是個能獨立思考的人。”烏雲覺得卡洛說的簡直就是歪理，忍不住大聲反駁，“照你這個說法難道普通人的友情沒有經曆過戰爭就一文不值，那豈不是這世界上除了士兵，都沒人擁有真正的友情？”
“……”
無法反駁。
見自己的勸說收獲甚微，卡洛斯特歎了口氣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他沒時間和烏雲掰扯這些小孩子的東西了，外麵已經有人在催促。
“約瑟芬，你直接派人把小東西押送到第一軍校，按著她的頭報名，等報完名後，她成了正式的軍校生，到時候自然會有其他的老師來收拾她。”
“你說不過我就來強硬手段！卡洛你個綠眼睛魔鬼！”烏雲氣憤跳腳，她恨不得衝進光腦揍他一頓。
“年輕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有什麼錯！我是讓你去上學，又不是讓你去送命！”
“那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好啊！你既然那麼想死，我這就叫人把你送到戰場上，讓星空獸吞了你！讓你連渣渣都不剩！”
卡洛斯特也沒了耐心，這一大一小兩個大嗓門直接在休息室裡對吼，吵得天翻地覆。
一旁的約瑟芬默默伸手捂住耳朵，自從烏雲十五歲後這樣的場麵在賽特加爾星彆墅裡屢見不鮮，他都已經習慣了這兩人講兩句就炸的獨特溝通方式。
“不說了，你個小崽子現在真是翅膀硬了，好好在軍校等著，等老子回來再親自收拾你，真是天不打上房揭瓦！”
穿著作戰服的金發男人再也受不了，帝國元帥的風度在此刻儘數消失，他最後吼了一聲烏雲，“啪”的一聲掛掉了視頻，嚇壞了剛好進來戰況報告的士兵。
元帥……他這是怎麼了？
太恐怖了，連精神力都用上了。
這邊的烏雲也是被氣得滿臉脹紅，她轉頭試圖尋找約瑟芬支持自己的表現，但看見的隻是滿麵笑容的他。
得了，不用芬爾開口，她都已經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烏雲人命地向床上一躺化身鹹魚，“芬爾我現在需要靜一靜，你彆打擾我。”
約瑟芬表示理解，他這個學生心裡接受能力從小到大都不太行，“你這次做心裡建設需要多久？”
以前不想訓練，某人不止一次用過這個借口。
床上的人拿手臂遮住眼睛沒看他，“一輩子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