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堯被烏雲坑過去挨打的第二天, 四個人還是像往常一樣聚在食堂。
指揮係和機甲單兵係兩個係教學樓距離相隔最遠，夾在他們中間門的是機甲設計與維修係的教學樓。
不同係的食堂提供的食物不儘相同，各有特色, 烏雲他們每次選擇食堂就在三個係裡反複橫跳。
考慮到四個人裡麵如今有兩個都是傷員, 今天他們都在機甲單兵係的食堂吃飯。
烏雲和秦堯兩個離食堂近的人打好飯坐在桌子上等格雷德和納爾來。
秦堯看看光腦上顯示的時間門, 望向透明的牆壁外, 眾多學生裡沒有熟悉的身影“他們今天兩個怎麼還不來？老師上課拖堂了？”
拖堂這個問題哪怕是在異世界也依舊存在。
“不知道, 你發個消息問問唄。”烏雲心不在焉回答, 看著餐盤裡的飯菜少見的沒胃口。
她昨天晚上回去泡了個澡, 把久不見光的小尾巴放出來透透氣。
那條小尾巴比當初她剛破殼而出長了不少, 但也沒粗到哪裡去, 還是細細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倒角尾巴末端那和發色一樣耀眼的火紅色不斷向上蔓延，蔓延到一半被純黑堅硬的鱗片截停。
烏雲抱著在水裡不停扭動著一點也不安分的尾巴靜靜思考, 最後實在是被它吵的受不了了直接給了它一巴掌。
哪怕是自己的尾巴, 該打的時候也不留手。
“就不能安靜點嗎！”她揪著尾巴搖晃, 她在想問題啊！
尾巴對此的回答是, 重重拍向浴缸，水花濺了烏雲一臉。
無奈地抹乾淨臉上的水, 烏雲看向浴缸邊緣, 她的空間門鈕靜靜地躺在那。
尾巴的不聽話讓她回憶起自己這輩子在賽特加爾星的童年時光。
那個時候也像是這樣，每次洗澡尾巴都會折騰半天，濺一號身水, 而他每次都隻是彎彎黑色顯示屏上兩條線, 溫柔地摸摸自己的頭，誇讚道：“小主人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不會有半分怨言與不悅。
烏雲垂眸，將自己泡在水裡, 隻露出一個頭，紅發上的泡泡輕輕晃動。
明天一定要道歉，自己不應該發脾氣，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她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越來越煩躁。
*
“誒，來了來了。”
秦堯的大聲嚷嚷將烏雲思緒拉回。
聽見有人來了她立馬抬頭，結果看見來的人是格雷德，黃寶石的眼睛裡全是失望，她還以為是納爾。
走過來的格雷德看見烏雲這副不想見他的表情有些詫異，“不是吧，你還在生氣？我昨天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喏。”
他拿出兩瓶消腫噴霧，還有些其他的傷藥擺在餐桌上。這可是他特地為這兩個人買的。
“能讓本少爺親自去買藥送藥，目前為止可就你們兩個有這待遇。”格雷德掃了掃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假裝不在意等著兩個人感激零涕道謝。
還不快點感謝他，原諒他，他今天可是對小餅乾勢在必得。
可惜沒人領他的情，兩人都知道這家夥這麼做是為了那口吃的。
“難得，你竟然會向普通人一樣給朋友買傷藥。”和烏雲待久了秦堯說話偶爾帶刺，特彆熱衷於刺格雷德。
至於烏雲，勉為其難給了他個眼神。
沒得到感謝反而被陰陽怪氣一頓的格雷德：……
這兩個家夥能不能好好當人！
“抱歉我來晚了。”清澈奇異的聲音傳到烏雲耳邊。
她沒有抬頭看對方，假裝在認真吃飯。
明明她剛剛還期待著納爾過來，可現在人真的來了她又不知道怎麼麵對。
是當著秦堯和格雷德的麵道歉，還是單獨和他說。
這人啊，就是容易不坦誠，特彆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麵前更是如此。
姍姍來遲的納爾麵露歉意，他一來就注意到今天烏雲情緒不高。
銀發青年凝眸看向烏雲，眼眸彎彎，“我今天帶了自己做的菜。”
他將保溫飯盒提高，輕輕搖晃希望能引起烏雲注意，但對方還是沒有看他。
納爾頓了頓，沉默下來，他站在餐桌旁自顧自地打開飯盒，經過他精心烹飪，星獸肉特有的香味撲鼻，這是他最拿手的菜色。
霸道濃鬱的香味，驚豔了味蕾，格雷德和秦堯聞到後兩眼放光！咽了咽口水，像是幾十年沒吃過飯的餓死鬼死死盯著飯盒。
一定要嘗一口！不對，是嘗好多口！
納爾的手藝果然值得信任，不僅會烤甜點居然還會做菜，機甲設計與維修係的學生都這麼全能嗎。
嗅覺靈敏的烏雲自然沒有錯過這熟悉的香味，強忍著目光不偏向香味來源。
可納爾還是注意了烏雲的細微動作，他笑著說出對於格雷德和秦堯來說是十分殘忍的話，“今天的菜是特地為烏雲做的，秦堯的小餅乾在這。”
他拿出一個盒包裝好的餅乾，放在眼裡充滿期盼的秦堯麵前。
“謝謝納爾。”這謝字裡他的幽怨氣息衝天。
都已經聞過肉的味道了，哪裡還對什麼小餅乾感興趣。
秦堯此刻真想大喊一聲，我要吃肉！
但他知道不可能，納爾這人言出必行，每次說什麼就會做到。
這不，哪怕烏雲不讓他帶小餅乾給自己，他第二天還是帶了。
算了算了，雖然吃不到這次的菜，總比某些什麼都沒有有的人好吧，秦堯看了眼滿臉後悔之色的格雷德自我安慰。
隻能眼巴巴看著他們分東西的小少爺起身去打飯。
眼不見心不煩就不饞。
格雷德的離開沒讓納爾有半分在意，他將餐盒一一擺好放在烏雲麵前，足足有六道用料不同的菜，豐盛至極。
和這些菜比起來，平時看起來還可以的食堂飯菜不知道遜色了多少倍。
他自然的坐在烏雲旁邊，將餐具遞過去給她，輕聲詢問道：“願意嘗嘗我的手藝嗎？曾經有人說很喜歡。”
縮在角落裡的烏雲聽到他這話眼眶微微泛紅，她忍住眼淚吸了吸鼻子，接過餐具叉起一塊星獸肉放進嘴裡，仔細的咀嚼品嘗，是記憶裡熟悉的味道，這樣的美味在賽特加爾星的彆墅裡，她吃了十多年。
眼眶紅紅的少女低頭吃飯，坐在她旁邊的銀發青年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欣慰。
願意乖乖吃飯就好，還在長身體呢。
坐在對麵的秦堯看烏雲吃飯，吃著吃著一副要哭的樣子直接呆住了，手裡的餅乾都差點拿不穩掉下去。
他在心裡驚歎，不是吧，納爾廚藝好到這種程度？讓吃了一口飯的烏雲直接好吃到哭了？
看看手中食之無味的餅乾，覺得自己還是想吃肉。
格雷德打完飯回來，和秦堯並排坐著。
烏雲抬頭看著眼巴巴望著菜的兩個人，撇撇嘴，將菜均勻的分成了四分，擺在餐桌正中央。
六個菜加上每個人自己打的飯菜，勉勉強強夠了。
納爾見她分菜的動作，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轉手從空間門鈕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其他兩個保溫飯盒。
如果烏雲不願意分享他不會拿出來。
秦堯和格雷德驚喜地盯著納爾，他們還以為今天隻能靠聞味道下飯，沒想到居然有機會吃到！
人這餐吃的心滿意足，這是入學這麼久以吃的最滿足的一餐。
嘴挑要求高的格雷德甚至想等納爾從軍校畢業以後挖他去自己家裡當廚師。
“你先去找老師，我等一下過來。”烏雲朝秦堯擺擺手讓他先去訓練。
“那行，等一下記得過來，我可不想一個人挨揍。”秦堯提醒烏雲。
等其他兩人走後，烏雲看站在自己身後的納爾提議道：“我們去走走。”
“可以。”銀發青年點頭同意。
第一軍校占據整個光明星一號衛星，麵積雖然不是五大軍校中最大的，但也是前幾的存在。
烏雲找了片人少的樹林，這片區域是大多數種族的體感舒適區，溫度適宜，空氣濕潤度剛剛好。
兩人並排走在小路上，安安靜靜的，誰都沒有開口。
這樣的沉默沒持續多久，最後還是烏雲耐不住性子先開口問：“痛嗎？”
少女的紅發經過幾個月的生長，已經沒有原來那麼紮眼，納爾摸摸她的頭，不同於之前的那具機械軀體，現在他的掌心下可以清楚地感知發絲的柔軟順滑。
他知道她說的是卡裡星襲擊那次，他不知道怎麼安慰麵前這個淚眼朦朧的小孩，最後隻能緩緩道，“你知道的，我當時是機器人，沒有痛覺。”
他現在已經能正常用嗓子講話，之前在光明心二號衛星上用腹語是因為這具身體的聲帶還沒完全發育好。
烏雲擦了把當時沒流儘的眼淚，聲音哽咽著道：“對不起。”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完全可以一個人離開，而不是變成一堆廢銅爛鐵堆在地下醫院陰暗的角落裡，烏雲現在都不願意再去回想自己當時看見殘破不全的一號時心裡那種絕望感覺。
之前約瑟芬和她說一號修複工作難有進度，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自己一個人偷偷趴在被子裡哭了好久。
納爾輕輕抱了抱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拍拍她的背，歎息著安撫道：“沒關係，我更喜歡現在這具身體，有正常人的溫度，有更豐富的表情，可以陪你一起吃東西甚至可以和你一起上學。”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我也會認出來。”烏雲悶聲悶氣表示。
“嗯，小主人最厲害了，我可以問問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嗎？”納爾輕笑一聲，嘴角彎起的弧度表示出主人的愉悅。
“在你拿點心接近我們的一天，我吃出來了，是一號的專屬的味道！當時我就懷疑了，但是還沒確定。”烏雲從納爾懷裡鑽出來，她有些驕傲的說。
“後來我偷偷觀察了你一下，直到上次進遊戲他們兩個都沒認出我，而你第一時間門拉我進隊伍後徹底確定是你。”
隻有對最了解的她的人才能第一時間門認出來，按理說隻相處幾個月的人是認不出她的，但如果是看著她長大的一號就另當彆論。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認出你來了？”烏雲好奇問他。
她還以為他一直都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隻會默默陪在她身邊，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願意做菜而不僅僅隻是做甜點了。
烏雲猜測他隻烤點心大概也是避免讓自己認出他來，隻是沒想到她會這麼靈敏光憑甜點的味道也能猜出來。
納爾平時的表現和普通朋友沒什麼區彆，除了過分關心她的飲食和身高外貌問題之外。
她發現，好像卡洛斯特約瑟芬和納爾這人都格外在意她的身高，總是擔心她長不高。
“小主人昨天對我說不準給秦堯烤餅乾的時候，小主人對朋友一向都很有分寸，不會提任性的要求，但是你在我們麵前不一樣。”納爾細心回答她的問題。
在家人麵前總是會不自覺的撒嬌任性，每個人都不例外。
烏雲撩起青年垂落的一縷發絲，銀白色的發絲和普通人的沒什麼兩樣，無論是觸感還是各方麵看起來真實無比。
“你的頭發現在是銀白色的，和之前的那副身體的顏色一樣，眼睛也是黑色的。”
“銀白色是陪伴小主人最久的軀體的顏色，至於黑色的眼睛，我記得小主人曾經說過你喜歡黑色的眼睛的。”
納爾曾經在戰場上時，用過不同的軍用機器人的軀體，那些軀體比現在的重型機甲還要龐大，冰冷堅硬的金屬和威力巨大的炮彈讓他成為了戰場上無往不勝的星獸收割者。
直到主人受傷去往賽特加爾星養傷修養，為了不引人注意他也從軍用機器人變成了和市場上常見的普通家政機器人。後來主人撿到小主人，他也順理成章的轉換為保姆機器人。
當那些實驗室裡的研究員詢問剛從活體培養皿出來的自己想要什麼顏色的頭發和眼睛時，納爾心裡第一時間門想到的是年幼的烏雲說過的話。
“你現在的身體……”烏雲想問，但是又怕涉及到什麼軍方機密，沒有問出口。
約瑟芬卡洛斯特他們身份特殊，她從小到大一向很懂事，知道什麼事情能問什麼事情應該裝傻充愣。
“以後告訴你好嗎？”納爾沒有將具體原因告訴烏雲，他來第一軍校，除了陪伴烏雲保護她的安全，還有其他的任務在身上，嚴格來說，他其實也是白金軍團的現役“軍人”。
“嗯。”烏雲在納爾麵前乖巧的點點頭，和在卡洛斯特麵前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要去找秦堯了。”烏雲一直注意著聊天的時間門，如果遲到的話她會被亞當那個沒良心的老師加練。
“還有，在他們兩個麵前就不要叫我小主人了，你的身份不是要保密嗎？”她小心提醒道。
“當然，現在我是小主人的朋友納爾。”
“下午見！”把話攤開說明白的烏雲心情很好，神采飛揚的向站在不遠處的青年道彆。走之前，烏雲將一直存放在空間門鈕裡的補漆工具和機械潤滑油給納爾。
這些東西都是當初她離開賽特加爾星時提前給一號準備好的，當然她還以為能再旅途中用上，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現在他這具身體已經用不上了，但烏雲還是想給他，也算是一種對過去的留念。
“下午見。”納爾笑著右揮手，在他的左手上靜靜地躺著那套工具和機械潤滑油，目送著烏雲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在這片樹林裡，他將禮物小心翼翼存放在空間門鈕裡。
等到徹底見不到烏雲後，他揚起的嘴角下落繃直，臉上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樣子，此時看起來毫無無機質的眼睛裡標準大小的黑瞳顏色驟變，成為黯淡無光的灰色。
這是這副身體戒備狀態的模樣。
保險起見他再次掃描了這片樹林，確定四下無人他打開光腦對著，明明沒有用手接觸到光腦，也沒有任何語音輸入，光腦上自動浮現出字來。
將信息發過去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對方的回應。
“她發現了也很正常，畢竟小家夥從小到警惕性強，我這邊有情況，你小心點盯著學校裡的動靜，彆讓卡裡星的意外再次重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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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標卡裡星。
一艘龐大的銀白色戰艦懸停在幽暗無儘的宇宙深空中，顏色不同的信號燈閃爍，像是亙古沉默的巨獸般。
隻憑借普通民用的星艦探測雷達完全發現不了這艘開啟隱身護盾的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