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破局 今天大肥章回饋每個寶!(2 / 2)

夜色彌漫之時,胤祉又開始覺著冷了,他在心裡不斷咒罵這鬼天氣,沒留意他們已走到幾處被掩埋的殘垣斷壁之中,忽然又聽見打前站的親兵大喝一聲:“什麼人!”

隨即那幾個親兵飛快地爬下駱駝,朝不遠處兩個慌忙逃竄的人影追去。

胤祉還沒回過神來,又發覺前頭太子身下的高頭大馬突然揚蹄嘶鳴,將太子狠狠甩落在滾燙的沙石堆中。

“二哥!”胤祉直接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趕馬上前。

“千歲爺!”剩下親兵和扈從也各個目眥欲裂,立馬圍了過來,太子若有好歹,他們就是全家人頭落地也不夠的!

所幸沙漠地界,腳踏流沙陷,地麵不算堅硬,眾人扶起太子,他還很清醒,身上也沒有其他傷,隻有左腳磕不慎被一塊兒尖銳的石塊上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胤礽靠在哈哈珠子身上,很冷靜地道:“不礙事,彆都圍在這,你們也去前頭幫忙,務必把那幾個匪徒活捉了過來!”

隨行的太醫立刻開了藥箱來清理包紮,胤祉擔憂地問道:“二哥,這下還如何趕路?要不讓人去附近村落裡問問有沒有車,套個車再走吧。”

胤礽臉上身上都是沙土,瞧著狼狽不堪,目光卻堅毅地搖搖頭:“這樣荒郊野嶺的地方,哪有村子?皇阿瑪病中急召,如何耽擱得起,你聽我的就是了,你也累了,坐在那兒喝口水,待會人逮住了咱們再繼續趕路!”

明珠這時候恐怕都到皇阿瑪跟前了,他們再耽擱下去黑的都能被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成白的了。

胤祉隻好咽下了剩下的話,皇阿瑪的用意,他看得明白。皇阿瑪親征自然也有太醫隨行,想來行宮裡不至於缺醫少藥,至於為何這麼著急叫他們來,也是為了即便有個萬一,太子在身邊也能順利接手祖宗江山的萬世基業,而他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擋箭牌罷了。如今太子這麼急哄哄地趕過去,是真的孝順還是……

胤祉垂下眸子,接過扈從遞過來的牛皮水袋喝了幾口,心底也有些陰暗的嫉妒好似那即將沸騰的滾水,在看似平靜的水麵底下冒著泡。

胤礽任由太醫將他的腿固定好,又墊了棉布、紗布,捆得結結實實,就是怕等會騎馬再傷著。

夢中已經警示他會在此地受傷,走到這兒,一眼見到這幾片斷牆,他就認出來了,但在深思熟慮之後,胤礽還是決定將計就計——他受了傷,或許皇阿瑪還不會那麼生氣。

翻過這片不大的沙漠,再走上十裡就能望見山口,也不過是多受一兩個時辰的罪。這一點痛苦,他受得住。

胤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過,他這次沒再讓胤祉先行,胤祉本就累得夠嗆,巴不得多歇會,自然沒提出任何異議。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那幾個抓賊的親兵拖著個屍體回來請罪:“太子爺恕罪,奴才們沒用,隻捉住一個,一時沒看住,還讓他死了。”

那屍體脖頸一道血口子,前胸血淋淋的,看來是見勢不好立刻拿匕首抹了脖子。

胤礽坐在沙地裡,見那屍首穿的粗布衣裳,生得十分普通,這種人混入人群裡隻怕都認不出來,他沉吟了一會兒:“搜過身了麼?”

“搜過了,腰上盤了幾根絆馬繩,隻怕是這附近的匪盜。”

胤礽再掃了一眼屍首,卻覺著不像,這人皮膚不黑不紅,不像成日在沙漠裡混跡的。而且這種匪盜大多貪生怕死,怎麼會這麼果斷舉刀自儘?不過此時他心中已有計較,便沉聲道:“把這屍首帶上,接著趕路。”

胤礽在哈哈珠子的攙扶下重新上馬,腿傷也沒辦法全力奔馳,勒著韁繩一路小跑,走到夜裡才走出沙漠,隨後再穿過一條狹長的山道,就被遠遠偵查在外的禁軍發現了,一個都統騎馬過來請安:“給太子爺請安、給三爺請安。”

相互見禮又查對了令牌,胤礽便讓其在前帶路。

那都統見三阿哥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太子,不由多看了兩眼,但很快就被太子身邊的哈哈珠子瞪了一眼,又不敢多問攀關係,隻好專心在前頭帶路。

康熙駐蹕之所,在一處隱蔽的山坳中,營帳前三班禁軍點著鬆明火把輪流值守,天色已黑,但大帳裡還點著燈,胤礽、胤祉便領著太醫跪在帳前侯見,隔了會兒才聽見帳子裡穿來壓抑地咳嗽聲以及康熙威嚴的聲音:“都進來吧。”

大帳裡,康熙半臥在當中的床榻上,手邊還放著一卷書,顯然剛才還有精神看書。一側侍立著梁九功,另一側則陪坐著明珠。

胤礽一進門便瞥見了坐在那捧著藥碗替康熙嘗藥的明珠,他腳步頓了頓,又恢複如常,徑直跪到康熙的病榻前:“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明珠頗有心計,又深受皇阿瑪信重,他空口白牙,不能說出夢中之事,就不好揭破這層窗戶紙,否則胤礽可真想揮拳狠狠搗在他那張笑裡藏刀的臉上。

康熙見兩個兒子一身黃沙臟兮兮地進來,尤其太子走起路來竟分外艱難,不由十分動容,之前那點不快一下消散了,撐起身子道:“保成,你的腿怎麼了?”

“兒子不礙事,方才路上遇到一行拌馬劫道的匪徒,一時驚馬不慎扭傷了腳,這才來遲了,請皇阿瑪恕罪!”胤礽瘸著腿走到床榻邊,望著康熙憔悴的病容,紅著眼跪下叩頭,“皇阿瑪身子好些了嗎?兒子帶了太醫和藥來,您叫進來好好瞧瞧。”

“什麼!竟有這麼猖獗的匪患?”康熙也吃了一驚,太子出門一定帶著兵,這些匪徒竟然不退卻?他心裡已經盤算著要撥一隊人馬把這條道好好清乾淨了。

“他們一見我們便跑了,但還是讓將士們打死了一個。”胤礽慢慢地說著,還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明珠,他正露出一副驚異的模樣。

“奴才來時運道好些,竟沒遇上。”明珠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想來是小股流竄的匪盜,不成氣候。”

康熙這才略覺安心。

說著,太子帶來的好幾個太醫都進來了,康熙一瞧,道:“朕身子骨結實得很,不過一點風寒,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人?你這是把太醫院都搬空了?”

但胤礽還是堅持讓幾個太醫再一齊診斷開方,確定了隻是小病才鬆了口氣。

這時,太醫拱手道:“太子爺,您的腿也該換藥了。”

胤礽給太醫使了個眼色,卻被康熙抓了個正著,沉下臉道:“擠眉弄眼做什麼?你還有什麼瞞著朕的,就在這裡換!”

胤礽無奈,哈哈珠子搬來張椅子,他坐了,慢慢卷起褲腿,解下棉布,掀開裡頭的紗布,長長的傷口血肉翻卷著,上頭糊了一層草藥,但仍發紅腫脹,看得康熙眉頭狠狠一跳:“這叫扭傷?還不如實道來!”

“真不礙事,皮肉傷,皇阿瑪不必憂心……”

康熙見他換藥換得咬緊牙關,滿頭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心疼不已,不由道:“既然傷了腿,又何必連夜趕路,要是傷口不好怎麼辦?”

明珠這時眸光才微微閃過一絲興味。

他之前在康熙麵前大肆宣揚太子理政多麼賢能,實則是為了點出太子趁機結交臣工、受儘百官阿諛奉承,甚至連“泰山之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太子若為泰山,那萬歲爺算什麼呢?

當時康熙的神色分明是被他說動了呀。明珠彆的不說,對康熙的心態那是日夜琢磨,琢磨得透透的了,那心裡紮了根刺的模樣,他一眼便知。

誰知太子這麼快就趕到了,自己安排要拖累他的陷阱,卻成了他博取康熙信任的苦肉計。

他這算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吧?還折了一個心腹,嘖。

不過,不枉費他一收到消息就搶了太監送藥的活,賴在大帳裡死活不走,就為了想親眼看看太子爺是如何破局的,果然沒讓他失望啊。

太子爺這回反應怎麼這麼快?好像沒以前那麼好欺負了,明珠不動聲色地摸了摸下巴,再找機會恐怕難了。

真可惜。

明珠看著眼前父慈子孝的場景,又掃到站在一旁當木墩子插不上話的三阿哥,他沒錯過胤祉眼底掩藏的難堪。

於是便起身奏請:“皇上,時辰不早了,奴才先帶三爺出去安置。”

康熙這才想起他還有另一個兒子,不由有些尷尬,看胤祉臉色也不好,便連忙準了,回頭又對太子道:“保成腿傷嚴重,就睡在這吧。”

明珠笑眯眯地對胤祉道:“外頭條件不好,還請三爺諒解,您跟奴才來……”

“有勞明相。”胤祉苦笑了下,黯然地跟著明珠出去了。

胤礽望著二人的背影,心底轉過了好幾個念頭。

康熙則仔細轉臉去看太醫給胤礽的小腿換藥,包紮的時候不時發話:“手輕些,哎,輕些……”

胤礽怔忪無言,一路而來的那些委屈痛苦,忽然就被這兩聲囑咐打散。

皇阿瑪分明待他頂好,可為何總是會受人挑撥,不信他呢?是他做的還不夠好麼?

他不由暗自歎息。

等新的藥熬了來,胤礽親自接過嘗了藥,這才服侍康熙喝下,又從袖袋裡掏出個油紙包裹的糖:“皇阿瑪含一顆壓壓苦味。”

“你這是把朕當小孩子呢!”康熙嘴上這麼說,卻很受用地吃了,才發覺這糖清清涼涼,讓他乾澀發痛的喉頭都舒服多了。

“這是拿薄荷做的糖,您這時候嘴裡沒味,嗓子還疼,吃了舒服些。”胤礽為康熙細細掖好了被子,“是我身邊格格程氏的手藝,之前兒子偶有上火的時候,多虧了她用心伺候,您還不知道呢,她已有喜了。”

康熙聽了果然高興:“是個有福氣的,能為你開枝散葉,很好。”又問了太子的小阿哥如何,那肩和胳膊肘的毛病可好些沒有?下頭的人照顧的精心不精心?

胤礽便耐心地陪著說了會兒話,康熙病中精神短,漸漸安睡著了。他才讓哈哈珠子抱了一床被褥來,就在康熙床下腳踏上蜷縮著打了地鋪。

他累極了,這幾日不僅心神如拉滿的弓弦般緊繃著,身子也幾乎熬打不住,可是這會兒卻也沒法子立馬入睡,他在黑漆漆的深夜裡睜著眼,想著那個夢,又想著以後。

如今算是將第一道坎熬過了,皇阿瑪病得不重,他也沒被草草打發回京城。

夢中的他竭力隱瞞腿傷,正好中了明珠的計,反倒叫皇阿瑪誤會至深,如今他也懶得再掩飾了,就如阿婉直率地說想著他才燙了手一般,他也選擇將一顆心都剖開給皇阿瑪瞧。

隻是這顆心是傷痕累累的,皇阿瑪卻不知道。

胤礽壓下心底的一點心酸,睡到天微微亮就起身,小心起身時康熙還沉沉睡著,外頭也是人聲寂靜,偶爾才能聽見馬打著響鼻的呼哧聲。

他在哈哈珠子的服侍下洗漱好了,又去夥房瞧了眼,叫那灶上的夥頭兵在粥裡切了蘿卜絲、一點臘肉,濃濃地熬上一鍋素粥,準備親自端進大帳。

出來的時候,正好遇見明珠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走出帳篷,他便停住了。

明珠見了他,笑容滿麵地拄著拐走上前來請安:“太子爺早哇,您這是預備伺候萬歲爺用早膳呢吧?要不怎麼說萬歲爺疼您,三阿哥都還在睡呢。”

這明珠可真是……不挑事就好像不會說話了。胤礽瞧他一眼,淡淡道:“明相,那扔在柴房裡的盜賊屍首,你去看了沒有,認不認得?”

“太子爺說笑了,奴才不管刑部,也不好這熱鬨,瞧那醃臢東西做什麼?”明珠眉毛都不動一下,笑著眯了眯眼,“更彆提認不認得了,太子爺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胤礽眉目森冷如刀,“明相好自為之。”

說完,也不看明珠是何臉色,胤礽大步進了禦帳,隻留下一道晃動的門簾。

明珠依舊站在那,盯著那門簾子好半晌,才轉身離去。

康熙睡到辰時也醒了,又發了一身的汗,頭腦也越發清明,見胤礽端粥進來,便躺在床上吃了,一邊問他這幾日朝堂上的事兒:“有沒有那等不開眼的東西,趁朕不在跳出來的?”

胤礽都一一答了,康熙見他說得不急不躁,事情也都沒有獨斷,大事小事都知道和大臣商議,再有不決的,還寫了奏折送來請示,這趟過來也不忘帶來給他瞧,康熙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太子沒有聽了幾句奉承話就找不著北,還知道尊敬君父,可見胤礽十分懂事有分寸,是個好的!錯的是那些歪了心思的人!他還在呢,就巴不得靠上太子了?明珠說的那些話,對於康熙到底不是過耳隨風散,隻是這回怒氣沒衝太子,衝彆人去了。

康熙在心裡給所有阿諛逢迎的官員都狠狠記了一筆。

不過……太子能在那麼短時日與明珠前後腳趕到,也沒把朝堂上那些瑣碎的事一股腦扔了,還是讓康熙刮目相看。

他與太子一問一答,發覺他心思周密安頓得很妥當,處理國事的章程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更覺出高興來,拍著太子的肩頭道:“做的不錯。”

父子倆和諧地一起批了半日的折子,康熙便下旨回博洛和屯督軍。

他身子欠安,親征這事兒就這麼中道崩阻了,深覺憋悶又沒法子。更糟的是,一早又收到軍報,常寧率部進至烏珠穆沁,結果與葛尓丹狹路相逢,大敗!佟國綱戰死!大軍也不得不向南撤離,葛尓丹則緊追不舍,康熙收到軍報的時候,他已經渡過了沙拉木倫河,即將與裕親王福全相遇。

康熙急忙下令右路軍增援福全,務必將葛尓丹阻攔與沙拉木倫河上遊。

七月底,雙方在烏蘭布通交戰,清軍依靠火炮大敗葛尓丹的“駝城”,裕親王福全中了葛尓丹詐降之際,不慎將其放跑,葛尓丹縱火逃竄出邊。

直到十月,葛尓丹蹤跡全無,此時,胤礽已陪伴康熙回到京城。

這趟親征就這麼有頭沒尾地結束了。雖然大勝了一場,卻沒徹底將葛尓丹撲滅,何況常寧在烏珠穆沁可是一敗塗地,佟家老太太更是成天進宮哭,弄得康熙頗覺臉上無光,因此宮裡都不敢再多提這次的戰事。

萬歲爺在生悶氣,宮裡上上下下全都緊著皮子,胤礽也一樣,每日練字都加倍,傍晚從上書房回來,也是先把課業都寫完再說。

做完了,他才去後罩房。

何保忠一瞧太子爺擱了筆,就知道他準要去程格格那邊看她了,於是先一步打起簾子,笑得像院子裡盛開的菊花:“爺,仔細腳下。”

胤礽就奇怪地瞧了他一眼,頗為嫌棄:“笑得這樣,又有什麼事?”

何保忠嘿嘿地賠笑,很有出息地沒招供:“您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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