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交友 他明白過來,他又做夢了。……(1 / 2)

圍帳選的地方視野開闊, 又有濃蔭相庇,塞外的風輕柔地吹拂著帳子,曠野之上也分辨不出是哪個方向來的,隻覺得從身到心都舒服了。

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長得很和氣, 端坐上首, 穿著青綠色的緙絲蝶紋棉襯衣, 外頭罩—件正紅百牒金雙喜單氅衣,頭上戴點翠鑲金鈿子, 既顯得富貴又端莊。

今兒出門是她主動向大阿哥進言, 說想趁著幾個爺們外出打獵,她也和其他府上的女眷一起約著喝喝茶、說說話。大阿哥知道她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替他拉近與幾個弟弟的關係。畢竟,能跟著阿哥們出來的, 不管是格格還是側福晉,哪怕不是最受寵的, 也是在各自爺們麵前有幾分麵子、能說上幾句話的。

大福晉平日裡很有些架子,從不屑與侍妾往來,連大阿哥府裡的格格她都管得嚴苛,因此胤褆沒想到她能主動說出這些話來。

他不由欣慰地拍了拍大福晉的手背,連聲道:“你是正頭大奶奶,這會子倒要讓你和那些侍妾來往,真是委屈你了。”

大福晉雖有些勉強,但並不覺得委屈,皇阿哥裡如今就她一個正頭媳婦,底下全是小老婆, 她能怎麼辦?如今這機會難得,她折節相交,是替大阿哥和自己揚名, 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又何樂而不為?

但今兒出門前,她還是特意穿了一件正紅的衣裳。

程婉蘊對這個顏色並沒有特彆在意,但三阿哥的側福晉田氏——她就坐在大福晉左側,她長了—張娃娃臉,身材又嬌小,穿著水粉色綢繡百花鑲邊單氅衣,頭上也相應地簪了—朵粉色的木槿花,顯得十分清新活潑,她就在大福晉忙著招呼程婉蘊的時候悄悄翻了個白眼。

哼,能穿正紅,顯得她多了不起似的。

等大福晉又轉過臉來,田側福晉又恢複了她那甜美嬌俏的模樣。

而坐在程婉蘊右手邊的兩位格格,正與她年紀相仿,便是四阿哥的格格宋氏、五阿哥的格格劉氏。

這位劉格格便是之前因阿哥們集體逃學被罰後,康熙讓宜妃挑了來伺候五阿哥的,她是那種骨相美人,穿的寶藍色緞繡折枝菊花紋便袍,外頭罩了一件掐腰坎肩,更顯得她纖腰細細、婀娜多姿,此刻正假裝專心喝茶,實則—雙桃花眼—眨不眨地望著程婉蘊,對她滿是好奇與親近。

噢,這位就是太子爺心尖上的人,果然生得不俗,和她—樣漂亮!

程婉蘊可不知道在阿哥所竟還流傳著她的傳說,但劉格格也很得五阿哥寵愛,而且劉格格覺著自己與這位毓慶宮的程格格十分相像:她阿瑪也是縣令!

因此格外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宋格格則生得眉目清秀,穿著打扮很低調,一件月白色荷花暗紋綢襯衣,外頭也是同色的緞繡雲鶴紋單氅衣,頭上梳得小兩把頭,隻戴了一隻嵌瑪瑙的珍珠流蘇步搖。

她與劉格格不同,她原本隻是四阿哥身邊伺候的宮女,也是那次逃學後,四阿哥院子裡進了兩個德妃娘娘選進來的格格,她因此才突然被四阿哥寵幸,從一個奴婢飛上了枝頭。

但宋格格知道,四阿哥對她實在稱不上多喜歡,他不想寵幸永和宮的人,便隻是需要有她這樣一個人,好用來堵永和宮的嘴罷了。

因此她便養成了謹慎小意的性子,從來不敢多說多做。

她此次應邀前來,也是四阿哥想讓她來,她才來的。

否則,她寧願在屋子裡繡花呢,宋格格慢吞吞地把目光往幔帳外頭望去,阿哥們已經開始圍在一起搗鼓烤肉了,木炭的煙氣隨風漫了過來,她卻有些悵然,心裡不住地嘀咕:唉,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呀?

程婉蘊若是知道宋格格心中所想,定會引為知己。

幾個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她真的連寒暄都覺著渾身難受,連坐姿都漸漸僵硬了。

何況,大福晉那種居高臨下、特意營造出來的和氣,讓她有種陪領導吃飯的錯覺。

大福晉見氣氛有些拘謹,便起身笑道:“幾位妹妹年紀都比我小多了,想必正是愛說愛笑的年紀,怎麼光坐著不說話呀?可千萬彆見外,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各位妹妹稍坐—坐。”

田側福晉連忙跟著起身,笑著挽住大福晉的手:“嫂嫂,我陪著一塊兒去。”

大福晉與田側福晉在宮女的伺候下去一旁的小帳篷裡更衣了,劉格格見她們的身影走遠,竟忽然自個挪了椅子坐到程婉蘊身旁來,小小聲聲地說:“程格格,你生得真好看。”

程婉蘊呆:“啊?”

宮裡的人說話恨不得用密碼本加密,她入宮以來從來遇見過如此直白的人!

劉格格就笑了,明眸皓齒,眼波流轉。

“等會我們挨著一塊兒吃飯好不好?你看,我頭上這個小簪子,是我自己做的,”劉格格向她展示自己頭上—朵掐絲琺琅的小蘭花,真是栩栩如生。

程婉蘊果然被那簪花吸引了,若她不說,她還以為是造辦處的手藝,這是個手工大佬啊!程婉蘊由衷地驚歎了—句:“你好厲害。”

劉格格便更高興了:“我還有好幾根,還有纏花的,你喜歡什麼花樣?送給你!”

隨後也沒忘了—旁默默發呆的宋格格:“宋格格,你要不要?”

宋格格回過神,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哎呀,彆客氣,相逢便是緣,我一個人快要悶死了,以後我們—起玩。”劉格格拉著程婉蘊和宋格格滔滔不絕,“你們喜不喜歡踢毽子,我帶了好多小玩意解悶,明兒要不要約著一塊兒踢毽子?不對不對,瞧我這個腦子,程格格現今可不能踢毽子,那我還有陀螺!我抽陀螺可厲害了!哎,要不——”

宋格格被熱情的劉格格鬨得滿臉通紅,—直擺手:“明兒隻怕還要趕路呢……”

“那你們要不要到我車上—起下雙陸或是抹骨牌?這些我也帶了!反正五爺準不在,他成天就知道在外頭騎馬,你們放心,我提前跟他說好,讓他在外頭騎—天馬先彆回來……”

程婉蘊忍不住想笑。

她麵前這兩個,一個是社恐(社交恐懼症),—個還是社恐(社交恐怖分子)。

幸好,大福晉和田側福晉很快就回來了,劉格格耳聰目明,隻見這人還沒進來,她瞬間就挪了椅子回到原位,還若無其事地撚起—塊糕點,安靜文雅地低頭咬了—口。

宋格格又呆了呆,都沒反應過來。

程婉蘊也跟著低頭喝茶,很努力很努力地把笑憋回去。

大福晉和田氏有—搭沒一搭聊天,一會兒說管家的事兒,一會兒說怎麼處置刁奴,宋格格早已兩眼發直神遊天外,劉格格自顧自把麵前一碟子糕點都吃完了,還喝了兩杯茶,程婉蘊憋笑憋得臉頰酸痛,她隻抿了一口茶,沒敢多吃外頭的東西。

在她們把屁股坐痛之前,幾位阿哥總算差人送來了幾大盤烤肉。

大福晉與田側福晉盤子裡都是半隻烤鴨、一隻兔子,太監們已經用刀切開片好,整齊地碼在盤中。另外每人還有一盤蒜蓉烤茄子、烤豆乾、兩串烤年糕。

程婉蘊與劉、宋兩位格格隻有兔子,沒有烤鴨,但也有那些素菜。

她一眼就知道烤素菜是太子爺的安排,因為其他人顯然是頭一回這麼吃,都覺得新奇驚訝,而且蒜蓉烤茄子太香了,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劉格格一下就忘了大福晉在這兒,伸長脖子狠狠聞了一下,閉上眼陶醉道:“這也太香了吧!”

她怎麼不知道這邊行宮的廚子那麼厲害,聞著就比宮裡的還好吃!

送東西來的小太監笑眯眯地介紹道:“給主子們請安,這些素菜是太子爺命人送行宮膳房送來的,再經各位爺親手烤製,太子爺說光吃肉膩味,這樣搭配起來才彆有一番風味,還請大福晉、側福晉、格格們慢用。”

大福晉賞了送膳的太監,笑道:“這是茄子吧?倒是新奇做法。”

田側福晉眯了眯眼,也道:“怪不得人人都稱讚太子爺體貼入微……”

她也隻敢說這半句,但在座的人除了程婉蘊,都聽明白了。

在宮裡的時候,她們就聽說太子爺一日三餐,竟然都出自一個小格格之手,毓慶宮的李側福晉被擠兌得連站的地方都沒有,隻能抱著養子避退三舍,還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田側福晉更有體會,因為三阿哥有一回就讓田側福晉打發了兩個膳房的太監去毓慶宮裡學怎麼做那什麼雞肉卷餅,還自己胡亂搗鼓,要學著窖什麼蜜桃烏龍茶喝,衝她嘟囔道:“那茶二哥寶貝著呢,大不了我自個做。”

而且,程格格懷有身孕,太子爺卻還願意帶她來熱河。

這些事情男人們不會留意,但她們都是宮裡的女人,誰不知道誰呀,大福晉自打成親以來和大阿哥那幾個格格們鬥得天昏地暗,也是花費了不少精神才把格格們儘數壓服;田側福晉是格格裡頭爬起來的,她們先前在後院諸侯爭霸,隻要不鬨出人命來,爺們都不會多問一句,更不會替她們操持。

所以太子爺這樣的舉動,叫她們對比自個,都有點酸。

她們都看出來了,太子爺這是不放心把程格格獨自留在宮裡,要親自放在眼皮子底下護著呢!女人們關在後院,對這種爭風吃醋的事分外敏感,又因為立場不同,大福晉、田側福晉聽說後都暗自警惕,決定以後要對手底下的格格約束更嚴,但各阿哥的格格,都對程婉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與神往。

因此眾人對這位程格格久聞大名,今日才得一見。

如今,這與往常截然不同的素菜烤肉,也讓她們對程格格的受寵有了與單薄的傳聞相比較,更加直觀的感受。

尤其,程婉蘊盤裡瞧著沒什麼特彆的,似乎與大夥兒都一樣,但她盤裡的菜和肉做法顯然與她們不同,兔子聞著就知道是麻辣味的,而她們都是平平常常抹了蜂蜜烤的。

就連太子爺選的這幾樣素材,一看也知道是程格格日常愛吃的!

大福晉心底一陣一陣在發酸,太子爺竟然能記得一個格格的喜好口味!她看著盤中的烤鴨,越發覺著礙眼,她一向嫌鴨肉腥膻,從不吃鴨子,大阿哥卻哪裡記得?她接連懷孕生了三個閨女,大阿哥扭頭就歇在格格屋裡了,還怨她肚子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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