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大宴 那窩兔子原本是包在程懷靖的……(2 / 2)

就好似他把明珠拉起來對抗索額圖,也不是讓索額圖和明珠相互禮讓、惺惺相惜的。兒子們深入參與了六部政務,朝堂上百官又開始悄悄結黨站位了,康熙自然知道其中有些風險,所以他需要太子去製衡他的兄弟們,最好是替他壓一壓。

誰知康熙扶一把其他兄弟,太子立刻“體察聖意”跟上接著扶,恨不得手把手教他們怎麼處理政務!還回來和康熙說弟弟們都特彆能乾,能夠獨當一麵了,所以他就功成身退了。

康熙:“……”

之前太子還小,康熙一直希望他不要有那麼多脾氣、傲氣,好知道兄友弟恭,好知道孝悌友愛,如今太子真的不打折扣地按照他的話做到了,康熙心底又生出新的煩惱來。

太子太仁善、聽話了怎麼辦?

康熙隻能再拉太子一把,可偏偏他每回拉他,他轉臉又把弟弟們叫上一起乾,還把功勞都分給了兄弟!康熙心很累,他想訓斥太子,可惜又找不到理由,回回被胤礽用那種真誠純善的目光望著,身為帝王,竟也有如鯁在喉什麼都說不出口的時候……畢竟太子無錯,交給他辦的差事也辦得好,對兄弟也好,他又能訓斥他什麼呢?訓斥他過於忠孝了麼?他總不能將劉盈劉如意的故事再給太子講一遍吧?

可其他的也是他兒子啊,康熙猶豫再三,還是將漢史那本書放了回去。

這回來熱河,康熙把一到十四阿哥都領過來了,連腿腳不便的老七他都沒落下。

除了預備讓幾個年長的兒子都趁此機會熟悉滿蒙漢八旗裡頭的官員、佐領、旗務之外,其他小的純粹就是拉出來溜溜,練練身板,彆讀書讀傻了。

讓他們代表家國一齊祝酒?美得他們!

他可沒忘了皇太極死後,因未能確立繼承人,眾皇子為爭奪地位鬨得不可開交,最後要不是多爾袞,先帝恐怕都沒機會登基大寶!而先帝六歲登基,卻與傀儡無異,一切權利都掌握在多爾袞和齊爾哈朗手上……

因此太子在眾皇子之中的權威絕不可冒犯!

康熙眯起眼,對其他兒子嗬斥:“天家父子,也要講究君臣之彆,朕與太子乃家國一體,但你們既是太子的兄弟,更是太子的臣子!不可僭越!都坐下!”

眾位皇阿哥臉上那躍躍欲試的表情立刻收了起來,連忙謹遵皇阿瑪教誨。

皇阿哥們心底難掩失落,尤其是年紀還小的老十、十二、十三、十四等人,他們年紀小還在讀書,本就沒什麼機會在文武百官、滿蒙漢八旗跟前露臉,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失望之下轉頭一看,太子正趁皇阿瑪垂眸舉酒杯的時候,對他們安撫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說:“無妨,回頭二哥再給你們找露臉的好差事!”

十三忽然就對太子這個二哥,很有幾分親切之感。

排行十以後的幾個阿哥除了老十、老十四。十二、十三阿哥的母妃都已失寵並且位分低微,在宮裡就跟個透明人似的,要想出頭前頭卻壓了十幾個哥哥,沒看八哥也是被大哥拉起來的麼?可大哥桀驁,脾氣也不好,他們可沒八哥那麼好的肚量能忍,所以不敢湊前去。

但若是太子呢……

十二和十三都是在上書房挨過太子打的,太子對待皇阿哥的課業也十分嚴格。

尤其是十三,當年因為哈日瑙海那件事,他可被鞭子抽了好幾下,而且他貪玩好騎馬,原先課業也是一塌糊塗,後來手板被打得多了,不得不刻苦用功,如今也被師傅誇獎了好幾次呢!在他心裡,比他大了十二歲的太子爺就跟第二個皇父似的嚴厲,他壓根不敢靠近,但今兒他才發覺太子比他想象中溫和多了。

怪不得誰都不服的四哥這麼服太子。十三生了憧憬之情。

胤礽最終還是站在康熙身側,為天下家國祝禱,與滿蒙漢八旗、文武百官共飲了這第一杯酒,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匍匐在他與康熙腳下的臣子、奴才。

每每此時此刻,康熙意氣風發!

他是大清入關以來第二位皇帝,但先帝早亡,他自小就沒有父親的陪伴,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他一步步走在先帝曾經走過但卻沒走完的路上,將那些沒能解決的衝突矛盾和爛攤子都一個個撿拾了起來,如今已是康熙三十四年了,大清滿漢融合、實力大增,他沒有讓先帝失望,日後青史上定會彪炳他所創下的偉業。

康熙清了清嗓子,朗聲開口曉諭眾人:“朕親躬三十餘年,天下大治……”

胤礽倒沒此等澎湃心情,他眼尾餘光向後瞧了眼,阿婉恭恭敬敬地跪在墊子上,低垂著頭,他隻能看見她半掩在寬大袖口裡的纖纖玉指,身子規規矩矩,但指尖微動,似乎正百無聊賴地摳著墊子上的金線,但除了他,又沒人能看得出來。

他趕緊收回目光,心想,她果然也沒有聽皇阿瑪在講什麼。

程婉蘊若是知道太子在想什麼,就會告訴她,這是每個社畜在開大會時的基礎技能。尤其是領導上台“我最後提三點工作要求”時,一定要神情肅穆、緊握黑筆,望著領導的方向時不時點頭、時不時沉思,再時不時低頭奮筆疾書,做出一副將領導金玉良言都銘記在心時時揣摩領會精神的模樣。

實則領導高屋建瓴的講話從她右耳流入腦海,隨後又從左耳流了出去,沒留下一點痕跡。

當然她現在不用這樣了,隻要跪著就好,不用裝相演戲,至少心靈層麵舒坦了。

之前每次開會她本子上全是塗鴉,彆人管她借本子她都不敢借。

在跪到腿麻之前,康熙終於抒發完胸臆,大家又一齊喊了萬歲為他的精彩發言鼓掌,就起來了。程婉蘊坐回椅子上,想著終於可以看節目了!

頭一個就是滿蒙的摔跤對抗賽!

程婉蘊表麵克製著,但還是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校場上有沒有懷靖的身影。

隨後她微微一怔。她正前方的太子默默往邊上側了側身子,留出了一個能讓她看清下麵激烈比試的空隙,太子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就好像這不過是湊巧換個姿勢罷了。

但程婉蘊心底還是不免升起一點暖意。

這點暖意還沒消散,她就被底下一陣陣的喝彩聲吸引住了。

其實她的位置看下頭並不分明,有點遠,這次摔跤兩邊都是□□上身,腰間係著紅藍黃三種綢子的圍裙,下身穿白色肥大單褲子,腳蹬馬靴,優勝者脖頸上會掛上五彩綢製成的項圈,這個項圈就是獲勝多少的標誌,摔跤獲勝的越多,脖子上的彩綢也會越多!

程婉蘊很快就在滿場的人裡頭瞧見了程懷靖,因為他臉雖然曬黑了,但脫了衣裳,上身和其他人相比較是最白的!是他們程家很有特征的冷白皮!

程懷靖對上了個年紀與他相仿的蒙古少年跤手,生得非常魁梧,可程懷靖不怕,他用自己的肩頭抗著對方,兩隻腳在對手的雙腳中間試探,準備用腳將那蒙古跤手生生拔倒!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不過僵持了一小會兒,他就狠狠壓在了對方身上,讓他雙肩著地不能掙紮而起,最終鼓聲激昂,分出勝負了。

他脖子上掛上第一個五彩綢項圈,他抬起臉往程婉蘊所在高台望去,眼眸閃亮,隻望了一眼,他就下了場,坐在一邊喝水歇息,等候下一次上場。

程婉蘊看到了他的動作。

少年遙遠卻堅定的目光,就好像在說,姐姐,我一定會成為你的依靠。

你放心,以後有我在。

最後程懷靖一共摔了五個人,但也輸了兩場,不過他已經是善撲營裡單人撲摔最多的了,石家兩個弟弟,一個摔了三個,一個摔了四個,都不如他。

康熙頭一年在摔跤上頭實打實贏了蒙古諸部,暢快地哈哈大笑,每人都給了厚賞。後麵就輪到賽馬和射箭了,額林珠立刻躍躍欲試。

“皇瑪法!皇瑪法!”

康熙就笑了:“額林珠去吧。”

隨後又讓大阿哥的四個女兒也上場,大約是有了去年的先例,今年帶女孩兒來行圍的親王家多了起來,再也不是去年皇家裡頭唯有額林珠一人上場的境況了。像裕親王帶的兩個孫女都是專門找師傅狠狠教了一年的,還能在馬上開弓射箭。

男孩子這頭,弘暄也不再落後了,經過一年的刻苦努力,年齡也上來了,他得了個第六,第一還是哈日瑙海。額林珠那邊這回人數上來、競爭大了,她卻穩穩拿了第二!也算小有進步!第一也仍然是哥哥胳膊肘拐到對家去的烏蘭郡主。

就,蒙古孩子的天賦你羨慕不來,尤其是準葛爾部這種戰火中淬煉出來的部族。

康熙倒也不失望,這本就是孩子們的遊戲,何況他正是要和策旺阿拉布坦親密無間的時候,於是笑著對策旺阿拉布坦說:“你教了兩個厲害的巴圖魯!”

策妄阿拉布坦連忙跪下稱不敢。

康熙又親自將他扶起來,賞了兩把赤金打的金弓給哈日瑙海和烏蘭。

等回了京城,還屢次召見哈日瑙海,厚賞無數。

這樣明擺著的動作,擅於聞風的明珠已經猜出來康熙又要親征了!他連忙傳信給惠妃:“上欲再征葛尓丹,大阿哥不可不爭,若事成,封爵指日可待!”

就在明珠與惠妃緊鑼密鼓謀劃大阿哥隨軍出征之事,胤礽卻在太醫院等候牛痘最後的試驗結果——曆經三年,能救萬民的牛痘終於要成功問世了。

胤礽還有一個私心,便是在他出發南巡之前,一定給額林珠種完痘,確保她的安全與健康,他才能放心出這趟遠門。

過完年,康熙三十五年正月二十,朝廷還沒啟印,但四阿哥胤禛已領著十三阿哥胤祥進了毓慶宮的門,先前太子要問他戶部官銀之事,胤禛有點難以啟齒。

胤禛也明白太子此舉是為了什麼,也覺得荒唐。

一國太子南巡諸省,戶部竟然拿不出銀子,還要太子自個掀開這爛得流膿的遮羞布!但這事關乎皇阿瑪的麵子、朝廷百官和宗室勳貴所有人的麵子。胤禛想到戶部糜爛空虛之狀,不由心突突直跳,腦門汗越流越多,臉卻越來越白。

趁著今兒雪停了,他連忙過來尋太子,路上腳步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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