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安頓 毓慶宮前殿擺了巨大的香案,……(2 / 2)

畢竟太子爺在皇上麵前不可能像她一般為人處世,很多時候他還得避嫌,但太子妃不用,她有著女人天然的優勢也是悲哀——皇上會疑心太子,卻不會認為她有什麼不臣之心。

她自小要強,接過鳳印以後,她自然要全身心放在上頭,她不許自己出一點錯。她就是要讓宮裡宮外那些曾經笑話她、笑話石家的人都親眼看著,看著她手握權柄,她要證明給那些曾經幸災樂禍的人看,石家是能幫上太子的!

哪怕石家隻剩下她一個,也決不容人踐踏、小覷!

胤礽從太子妃眼裡看見了火焰般騰空而起的野心,他端坐在上,太子妃跪在地上,但她的眼神坦誠無比,他知道她多半是為了石家,微微頜首,但還是看著她輕輕問了一句:“這是你想要的、想做的事情嗎?”

太子妃怔了怔,她沒想過太子有一天會問這句話。

但她沒有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入宮,就是為了重振石家,這也是祖父和阿瑪的遺願,她一定要做到!她已占了大位,用不上靠寵愛活著,也沒辦法將太子爺當做平凡人家的丈夫,太子爺也不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當做未來的皇上、半君來尊敬。

“那就去放手去做吧。”胤礽沒再多言。

太子妃聞言鬆了口氣,深深叩首,最後懇求道:“還有一件事……您南巡諸省能否將富達禮他們帶上,不是臣妾自吹自擂,他們倆個真不是孬種,能吃苦,也能出海殺寇,讓他們用性命護您安全,臣妾才能安心。”

胤礽笑了,親自扶了太子妃起來:“這事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太子妃這下徹底安心了,等太子走後,她坐在那兒沉思,想起不久前的一件小事——身邊有內務府撥來的太監,她見他辦事還算伶俐,便準他進屋伺候,還給提成了身邊的大太監,但有一日他竟然自以為忠心地向她諫言應該除掉程側福晉和她生下的二阿哥。

太子妃瞥了他一眼,就叫利媽媽把人堵上嘴拉下去打死。

“眼中釘、肉中刺?”她聽了都覺著好笑,除掉程側福晉,太子爺會想不到是她做的嗎?她這個太子妃還想不想當了?她能坐穩太子妃這個位置,固然和皇上親自選的她有關係,但最重要的卻是太子的態度,她若一進門就排除異己,太子要處置她都不用猶豫的,皇上也容不下她。更何況這事對她毫無利處。

哪怕要爭也該是嫡子與長子相爭,與程氏的二阿哥有什麼關係?

何況,不管太子是為了安她的心還是出於維護程氏,他都將長子弘暄抱給她教養了,這就是他的態度,她若還不知好歹,石家九族覆滅也不過旦夕之間罷了。

她能行得正,也是太子爺能願意用石家,願意讓她去碰後宮那一攤子事的緣故。

太子妃無比慶幸自己進宮以來,沒有行差踏錯一步,沒讓自己陷入那些妻妾爭鬥的戲碼裡頭去,皇阿哥裡頭的幾個福晉,她時有召見來往,也風聞過許多內宅裡頭的齷齪事。甚至有一回賜宴,她就聽三福晉背地裡跟五福晉抱怨:“什麼賢惠名聲,我就不信這宮裡有真賢惠的人,要是我們爺也跟將長子交到我手上,我也能賢惠給他看。”

這是暗指她呢。但太子妃沒生氣。

所謂夏蟲不可語冰,沒見過泰山之高的人,便以為最高的就是這四方宮牆了,所以才會將男人和妾視為一生之敵,汲汲以求都是些沒用處的東西。

太子妃舒出一口氣,她抬眼望向天空,等以後,她們就會知道她所做一切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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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則對太子爺安排兩個孩子去奶奶家過暑假的事情接受良好,這比放在太子妃的正殿或者淳本殿要靠譜多了,她也徹底能拋卻心底的猶疑,去期望出宮南巡的事情了。

在他們出發前約莫一個多月,太子爺先是和四阿哥一齊去了趟乾清宮,那天他們一晚上都沒回來,隔天兩人各回各家都蒙頭大睡了一日,唯有幾個內大臣、六部尚書下了朝被皇上叫到養心殿了,還有剛過十五歲生日的八阿哥。

太子爺早就南巡之事總算擺到了明麵上,這次的路線不長,從沿河西過高郵轉水路下揚州,在去蘇杭之前沿運河繞道徽州,再轉到蘇杭、江寧,然後就原路從河西、通州回京城,預計五月十七回京。

這樣五月末,康熙就按計劃能動兵打準葛爾了。

隨後,康熙話鋒一轉,便厲聲問起銀子的事來:“國庫裡到底還有多少銀子,馬齊,你從實說來!”

“奴才有罪。”馬齊冷汗淋漓跪下,他雖麵露惶恐,但卻隻說有罪,不說彆的。他當然不必說話,國庫有多少銀子,皇上心裡一清二楚,如今不過是為了起個頭好把這事兒帶出來而已。

幾個內大臣昨個其實就已經秘密進宮來過了,早知道太子和四阿哥上奏清理貪腐、追繳借銀的事情。索額圖一臉老神在在,對他來說,這就是太子爺要銀子使,從口袋裡掏出來一點也不心疼。明珠則輕輕揮著羽扇,笑容淡淡,他雖然也借了幾萬兩,但不傷筋動骨,主要是不要讓皇上生氣,不要把這把火燒到大阿哥一係身上就好了。

六部尚書雖然心裡打鼓,但家裡都不至於沒銀子,因此還算平靜。

隻有胤禩心底咯噔一下,彆人都不在,唯有他一個阿哥站在這裡是怎麼回事?他下意識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明珠,可明珠卻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胤禩手不由攥緊了。

這得罪人的差事不會要塞給他吧?

康熙怒極反笑,轉臉叫梁九功把四阿哥奏上來的折子念了一遍。

去年全國賦稅收上來多少錢糧、折成多少銀子,皇莊掙了多少銀子,藩國上供了多少銀子、蒙古那頭供進來多少,一年到頭又花出去多少。

康熙三十四年沒打仗,除了太子大婚、賑災、行圍、建太和殿和暢春園沒花多少銀子,按理說這些加起來國庫裡應當還有五千萬兩銀子才是,但實際上已經不足一半……

今年離秋收還有大半年,馬上又要打仗,那剩下的一半跟沒有有什麼區彆?何況,就大臣們、宗室從國庫裡借的官銀就有四百多萬兩!另外一些虧空,則是來自軍餉、漕運還有鹽務,這是必須都提前挪出去支應的,康熙也就沒為那些事生氣。

雖然官員借銀之事,一筆一筆也是他批準發放的,但今兒一千兩明兒兩千兩,這樣零零碎碎,瞧著不多,康熙沒放心上,誰知道幾年下來積借了那麼多?這些官員臉皮厚,不還的也太多了些!康熙恨得牙癢癢。

他覺著自己一片真心都叫這些官員辜負了!

就胤禛查明的,拿官銀出去放貸掙臟錢的官員竟然也有十幾個!

真是豈有此理,朕的太子出去南巡都捉襟見肘,你們竟然敢拿朕的銀子去放貸掙錢??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麼區彆?康熙這下是真憤怒了。

“朕許你們籌借官銀,是憐惜官吏之中有家貧無繼的,下發的恩典!可你們又是如何報答朕的?貪汙成風!借錢不還!放高利貸!弄得現在國庫賬銀對不上,銀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擴建院子竟然還安了兩萬欠款在他頭上??尚之傑你是瘋了不成!”

尚之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上前抱著康熙的腿,哭得涕泗橫流,說內務府如何難管,虧空如何厲害,銀子如何不湊手……

“滾開!哭哭哭!你既然不會管,就不要管了!老八!”康熙將他一腳踢開。

胤禩一直默不作聲,突然被康熙叫上前,連忙應聲:“兒子在,皇阿瑪。”

“內務府交給你管,讓你代內務府總管大臣一職,你能不能管得好?”康熙鷹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內務府裡頭虧空了多少,你都要給朕查清楚!還有其他被借走的銀子,你也要給朕要回來,你能乾好嗎?”

胤禩先是被巨大的餡餅砸中,隨即又被大棒子抽了一下,一時間暈暈乎乎,差點沒栽倒在地,但他咬牙挺住了。

催繳官銀得罪人不假,但內務府總管大臣一職……他太想要了。

他想起衛貴人總是憂愁又蒼白的臉,跪下大聲道:“皇阿瑪,兒子能行!”

明珠憐憫地瞥了他一眼,這差事雖難辦,但他沒有出言反對,內務府握在八阿哥手裡,總比握在忠奸難辨不知倒向誰的尚之傑手中好,而且戶部近一半都是他明珠的人,有他替八阿哥兜著,總不會叫皇上問罪的。

這或許也是皇上的平衡之道。太子即將南巡、太子妃又要握上鳳印,那把內務府給八阿哥,就正正好。

索額圖一眼就知道明珠那家夥又在琢磨坑人的事兒,他轉念一想,立刻表態道:“皇上,奴才那不成器的兒子也借了幾千兩銀子,奴才回頭就叫他還上!還有赫舍裡氏隻要有借款的,奴才怎麼也得讓他們還!”

康熙頓時緩和了麵容:“嗯,你這樣很好,但不要催要太過,若族中有實在貧困的,你這個當族長的也要幫襯,彆叫太子難做。”

已經很久沒聽過皇帝誇獎的索額圖立刻胸膛挺起,得意洋洋地暼向明珠:“奴才遵旨!”

明珠用羽扇將臉擋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顯眼包。

反正有你索額圖帶頭還債,他們的八阿哥也省了事,明珠不由心下安定,笑道,“愚庵說得是,奴才回去也將族中欠銀之事及時清查,不給皇上添麻煩。”

這事兒就算定了。

反正等到二月初八,據說八阿哥已經追回來一百多萬兩了,他雖然年紀小,但沒人敢小看,沒看明相在後頭笑眯眯麼,雖然滿朝上下都被鬨得哀聲怨道、雞飛狗跳,但這次催債之事沒有波及到東宮,也沒有牽扯到四阿哥。

這些銀子也足夠太子爺啟程了,再有不夠,邊催邊走吧。

太子爺南巡,啟奏了皇上,除了東宮的那幾個近臣、親衛,他隻點了四、五兩個兄弟,皇上也準許了。這事已經讓滿宮側目,而等真的啟程以後,太子又將太子儀仗、車架都讓四、五阿哥領著。

由著兩個弟弟在前頭“大張旗鼓”吸引河西各地官吏,他卻帶著程婉蘊和兩百個親兵扮作商隊悠悠哉哉地走通州驛道,打算一路暗中查訪。

當幾輛普通藍呢馬車悄悄地駛出順貞門,熱鬨的市井之聲穿透車簾,和喬裝打扮的太子爺一塊兒坐在馬車裡的程婉蘊那雙眼睛就瞬間亮了。

風還是那有些塵土味的風,天還是那高遠碧藍的天。

但程婉蘊就是覺著不一樣了。

他們的第一站將是京杭大運河的起點,漕運重鎮——通州。而到了通州,就能走水路去天津,再“一日千裡”轉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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