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蘊知道要來赴四阿哥府上的百日宴, 特意打了一套雕工精細的金鎖,再添上厚厚一個荷包,荷包裡頭也算是打得小麒麟、貔貅之類的吉祥物, 就算是她個人給孩子準備的見麵禮, 略微聊表心意。
太子妃的禮就要重得多,她代表的是太子爺、整個東宮,所以讓人預備了好幾抬的東西,流水一般送進來,把其他賓客都驚著了。
“二嫂嫂來了。”烏拉那拉氏連忙提起衣裙迎下台階,她是高挑身材,卻頭小臉小, 五官秀氣,穿一身正紅衣裳,頭戴金累絲九鳳碧璽鈿子, 披風是也是緋紅繡梅花白狐滾毛邊的,在這樣的好日子裡顯得格外喜慶。
“快彆多禮,”太子妃穩穩地托住了烏拉那拉氏的手臂, 不讓她福下身子,順手挽住她的胳膊,很是親昵沒架子地說,“快帶我進去瞧瞧你們家弘暉, 聽說生得金童子一般,之前四阿哥抱進宮給皇阿瑪瞧過, 說是生得孫輩裡頭一份的好相貌, 你可真是有福氣的。”
烏拉那拉氏和四阿哥成親早,實際上年紀比程婉蘊和太子妃都小很多,但她行事很老成了, 聽見太子妃這樣的口吻,心裡就有數了——甭管是厚禮還是如今這親切隨和的態度,太子妃這是刻意給她做臉的,於是立刻也換上了與自家嫂嫂撒嬌的口氣:“二嫂,快彆誇他了,這孩子就是個夜哭郎,養他這麼些日子,我這頭發都快掉光了!”
不一會兒,提前先到的新大福晉張氏、三福晉、五福晉也都迎了出來,相互見過禮後,嘰嘰喳喳地一同將太子妃迎了進去。
程婉蘊領著仨娃落後一截,她這下知道為什麼太子妃要領著她來了——太子妃要搞外交,得有個人負責帶娃啊!
四阿哥府裡的李側福晉負責接待她,這也算是老熟人了,兩人見禮後拉了手相視一笑,她們位分相同,都得幫著自家福晉打下手,因此什麼都在那一笑裡了。
“走,我帶你去花園裡坐,那邊戲就要開場了。”李側福晉說著又彎腰挨個問候過弘暄弘晳和額林珠,誇他們長高了,還替她牽著弘暄,笑道,“孩子們也都在花廳裡抽陀螺吃點心下棋,我們家大格格也在,讓她和額林珠作伴正好。”
特意說明四爺家的大格格在,這是……程婉蘊眼眸閃爍了一下,低頭湊到李側福晉身邊小聲問道:“大阿哥家的格格都沒來麼?”
李側福晉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向程婉蘊小聲說起大阿哥府上的八卦:“這四個孩子因為不敬張氏,被大爺關了禁閉,估計不到過年不會放出來了……之前張氏有孕,被她們推得流產。”
程婉蘊一下吃了個大瓜!
她在宮裡住,都不知道這些事!怪不得……那幾個孩子太傻了,以後張氏估計都不會再帶這四個孩子出來了,生了這樣的事,她就要怎麼對待這四個繼女都不會有人說她的不是了……怪不得曆史上大阿哥的女兒一個個都早早送去撫蒙了,結下這樣的過節,張氏指定恨不得把這幾個丫頭全打發出去吧?
說著話就走到園子裡,程婉蘊見到已經等在花廳外麵的熟悉身影,她還是有些局促緊張的模樣,遠遠望見程婉蘊的身影才抿嘴笑了出來。
“宋格格,你領著程主子進去吧。”李側福晉很有眼色,也知道宋格格與程婉蘊之前交好,連忙就借口還要出去接人,一邊賠禮一邊讓宋格格幫忙招呼程婉蘊。
等李側福晉走了,程婉蘊便拉著她上下看了又看,見她麵色紅潤,身上衣飾也體麵,才微鬆了口氣問道:“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宋格格微微紅了眼圈,但還是點點頭。
不必等四福晉進門,她就已經失寵了,生下兩個女兒又都夭折了,如今孑然一身,在這府裡越發活得像是透明人了,要不是還有程婉蘊和劉側福晉這兩個姐妹時而有書信往來,她真覺得沒什麼好活的了。
當初三人都是格格,嬉笑打鬨那樣快活,如今卻當屬她最沒用了。
“你不知道,額林珠實在佩服你,你打得絡子,她一直掛在隨身的平安扣上。”程婉蘊知道她的心事,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又轉頭對額林珠笑道,“之前你不是還問額娘,這麼漂亮的絡子是誰打的麼?喏,就是你小宋嬸嬸。”
額林珠臉一下就紅了,躲到程婉蘊身後不好意思出來。
宋格格望著額林珠眼裡滿是喜愛,她彎下腰來把手上的翡翠褪了下來,套到額林珠手上,帶著溫和的笑摸了摸她的頭:“大格格生得真好。”
額林珠抓著程婉蘊的衣裳,探出頭衝宋格格彎起眼睛笑了笑:“謝宋嬸嬸誇獎。”
宋格格試探著伸出手去牽額林珠,程婉蘊也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女兒,最終額林珠還是伸出了手搭在宋格格手心裡。宋格格幾乎是一瞬間就被這溫熱的小手給虜獲了,她鼻腔酸澀,不由想到自己的女兒,若是活下來,或許也有額林珠那麼高了。
走入花園裡的水上閣樓,程婉蘊先將三個孩子送進花廳,正如李側福晉所言,四阿哥的大格格在裡頭招呼這些堂兄弟姊妹,男孩兒都在廊下大呼小叫地抽陀螺,女孩兒單獨聚在一間,有下棋的、有看書的,也有在解九連環的。
四阿哥的大格格與額林珠時常在宮裡見著,便親昵地過來拉她,她額娘早就再三叮囑過了,太子爺家的阿哥和格格,她得好好照顧。
程婉蘊終於把孩子甩脫了,感到一身輕鬆,跟著宋格格去了專門看戲的閣樓,裡頭福晉們都在前頭,她和宋格格便特意找了個清靜的角落裡說話。
劉側福晉因為懷孕身子重沒來,宋格格小聲和程婉蘊說:“五福晉想把弘昇抱到膝下養,劉姐姐不願意,挺著肚子跟五爺跪了兩個時辰,如今有些胎像不穩,不能出門。”
程婉蘊吃了一驚:“我才知道這件事,前幾日她還給我寫信,要借官嬤嬤過去,我當時沒在意,沒想到是這樣的緣故!你們倆總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儘知道說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