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主任不到五十歲,打扮得像要出席商務晚宴,點的又是英文歌,讓人以為她是住在合資酒店的歸國華僑。
外地口音的那位,目測二十出頭,劉海被吹得挺高,一看就是時髦女郎。
最後一位本地口音的,衣著
最普通,瞧著像個坐辦公室的女乾部。但人家敢叫價呀,沒點實力的,誰敢張口就報七十塊?
原本環境清幽的茶座,因為這場點歌權之爭,瞬間被點燃了。
而台上的狄思科對於這個走向卻傻了眼。
要不是知道底細,他都要懷疑甄主任是誰找來的托兒了。
而且那位像是女乾部的客人,瞧著也有些麵熟,要麼是音樂茶座的常客,要麼是以前在哪裡見過的。
最近他的點歌費確實漲了一些,但是最多也不過二十塊,今天要是沒這兩人在其中競價,絕不會叫出一百塊這種高價。
就在他考慮是否要將競價叫停時,台下的三位女同誌已經把價格喊到一百五十塊了。
牛縈被她們的叫價惹得心驚膽戰,急忙拉住還想參與的甄主任,提醒道:“老師,您彆衝動!您要是點了歌,師弟肯定不會收您的錢,還不如把這個機會留給她們!彆影響師弟賺錢呀!”
甄主任沉浸在激烈的競價中,難得地體驗了一把拍賣舉牌的快樂,聽了學生的提醒,隻好意猶未儘地做出“你們請便”的手勢,將機會讓給了另外兩人。
她退出以後,叫價並未停止,狄思科今晚的點歌權,最終被那位外地口音的年輕姑娘獲得,兩百塊,點唱一首《往事隻能回味》!
這個價格不但讓觀眾沸騰了,茶座經理聽了通報以後,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彆說他們茶座了,就是放在全國,這種事情也是少見的啊!
相比於激動的吃瓜群眾,狄思科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了。
歌可以唱,但點歌費不能這麼收!
這次收了兩百的點歌費,讓以後的客人怎麼點歌?
給多了,客人心疼。給少了,是他身價暴跌。
狄思科思忖著,要不今天就免費唱一首吧,隻當感謝對方捧場了。
他轉過身,打算跟樂隊說一下調號,卻赫然發現,本該坐在後麵的鼓手和鍵盤手不見了蹤影!
“暉哥他們呢?”狄思科心裡頓感不妙。
吉他手是個小年輕,心虛地說:“暉哥肚子疼,去廁所了。”
說完就低頭看向彆處,避免與狄思科對視。
雙方是競爭關係,如果今天真的讓他賺到這兩百塊,那麼在二選一的情況下,最終離開的必定是尹峰。
狄思科也清楚雙方存在利益衝突,此時說再多都沒用,還不如抓緊時間想想解決辦法。
三位客人一路激烈競價到兩百塊,觀眾的熱情都被激了起來,他若是拒絕演唱,無疑是極其掃興的。
他背對著台下快速思考,讓觀眾以為正在跟樂隊商量曲目。
再度回身麵向觀眾時,狄思科握上麥克風麵帶微笑道:“首先多謝三位女士的厚愛,不過,還是得跟大家澄清一下,這三位可不是我找來的托兒啊!本人也十分惶恐!”
客人們配合地笑著鼓掌。
“我之前收到的點歌條上,也寫了《往事隻能回
味》這首歌。”狄思科拿出便簽條晃了晃,客人寫在上麵的內容默認可以公開展示,於是他念道,“這位客人說她跟相處四年的對象分開了,對方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人生伴侶,她想點一首《往事隻能回味》告彆過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觀眾們再次拍手,有人要花兩百塊點歌,趕緊唱吧!
狄思科搖搖頭,衝那位出價兩百塊的女士提議:“既然錯不在您,您又想重新開始,我覺得那些往事就不必回味了吧?點歌費今兒就不收了,耽擱大家一分鐘時間,我想唱幾句《鍘美案》的選段,送給這位女士!祝她能早日讓過去過去,讓開始開始。”
眾人:“……”
夠狠的。
這是要把人當陳世美斬了啊……
狄思科又問台下觀眾:“有哪位願意上台幫我敲板鼓,給個節奏嗎?”
沒人舉手。
“好的,那位穿黃白印花套裙的女士願意來,那就請您移步上台來吧!”
穿黃白印花套裙的甄主任:“……”
她沒舉手啊!
牛縈憋笑說:“您不是曲藝社的指導老師麼,快上去幫幫他吧!樂隊缺人,師弟都急出汗了!”
甄主任嘀咕著,“早知道要登台,就穿旗袍來了!”
還是不情不願地上了台。
架子鼓和吉他,代替板鼓和京胡。
隨著咿咿呀呀、叮叮咣咣的伴奏響起,狄思科立馬就起範兒了。
“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著秦香蓮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欺君王瞞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1]
雖然穿著現代服飾,也沒做任何扮相,但他眼睛那麼一立,手勢那麼一起,還真有點兒包公的架勢。
客人中也不乏上了些年紀的票友,當即便叫了一聲“好”。
台下的牛縈:“……”
師弟在校外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那位大手筆點歌的姑娘,很認真地聽完了這段《鍘美案》,而後重又招來服務員,將一張字條和一個牛皮信封放進了托盤。
狄思科收到東西後,先將字條展開。
上麵隻有寥寥六個字——“謝謝,一點心意。”
而信封裡的,竟然是整整三十張大團結!
狄思科很沒出息地“謔”了一聲,他真的遇到大款啦!
“主任,您看!”他將信封裡的錢展示給甄主任,“刨除公司抽成以後,咱倆一人一半!”
甄主任優雅地吐出一句“玩兒去”,又拉著他問:“你們那個樂隊怎麼回事?竟然關鍵時刻掉鏈子,這怎麼能行!”
“嗐,那樂隊主唱是個關係戶,您甭擔心,過兩天我就讓他們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