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心說,這跟職務高低可沒關係。
說白了,人家就是不想找麻煩。
修建批發市場的最大獲益方是地方政府,人家鐵路部門將自己的地皮拿出來,除了能賺點管理費,再沒什麼看得見的好處。
如果他是段長,也對這種合作沒興趣。
但是,麵對胡潘二人期待的目光,他還是親自往鐵路跑了一趟。
結果當然是一樣的,也吃了一頓客氣的閉門羹。
胡青鬆覺得拿下這塊地的難度太大,他搖頭吹著茶水說:“市供銷社那麼大的單位都拿不下這塊地,咱們這個區經合辦就更沒戲了。”
“那也未必,”潘芝花往隔壁鄰居的方向指了指,“實在不行就找找他們。”
在座幾人其實都在心裡打過隔壁稅務局的主意。
貨運站貨場那邊常年存在偷稅漏稅的就地交易。
要是認真算起來,這其中既有貨主鑽稅務空子的原因,也有貨運站管理不力的責任。
隻要讓稅務去查,必然一查一個準兒。
但是,他們不能隻看腳下這方寸之間,還得把目光放長遠。
農貿公司想跟人家合作,人家表示不同意,然後農貿公司就舉報人家偷稅漏稅。
這事怎麼想怎麼不地道。
要是被對方聽到了風聲,彆說合作了,不結個死仇都是他們走運!
市供銷社那邊未必不知道貨場有偷稅漏稅的漏洞,但人家也沒在這方麵做文章呀!
狄思科不想跟人結仇,所以他去區裡開會的時候,又找去了徐叔陽的辦公室。
今天徐叔陽做了春節期間的工作安排,也給年後的工作做了規劃,眼瞅著就要放假了,他心情還挺不錯的。
“狄主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說說吧,又遇到什麼事了?”
狄思科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我就是來問問,蓮花鄉附近那塊地皮什麼時候開始動工呀!農貿公司想在批發市場裡設一個配送中心,市場不動工,我都不知道跟誰談。”
提起那塊地,徐叔陽不由蹙眉。
合同上要求半年內動工,但正月裡不適合動工,估計得拖到年後再說了。
“咱們區裡還真挺需要多建幾個市場的。”狄思科一臉正經,“您剛才在會議上說,區裡要為每個街道建設兩處農貿市場,每萬個居民就有一個商場的規劃,隻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要是真的能實現,那可真是太便民了。就是這地皮太貴了呀!”
“你有事就說事,”徐叔陽對他還算了解,見他拖拖拉拉說不到正題,直覺今天要說的事情不簡單,“沒事你就回去吧,把工作做紮實。”
狄思科摸摸鼻子,“也不算什麼大事,我們偶然發現有人偷稅漏稅,就來向您實名舉報了。”
徐叔陽:“……”
既然發現了,就直接去稅務部門舉報,你來跟我說什麼?
“這事真是說來話長,”狄思科不等對麵詢問,就主動說開了,“我們農貿公司最近打算跟咱們區裡那個貨運站合作,在貨場附近修建一個農貿批發市場。”
徐叔陽凝神聽著,沒搭腔。
“您也知道,我們農貿公司的資金有限,區裡的地皮不敢奢望,就隻能另辟蹊徑想彆的辦法。經過多方調研後,我們發現貨運站貨場那塊的地皮非常合適。既有現成的外埠蔬果優勢,地皮又是鐵路部門的。雙方合作的話,鐵路出地皮,咱們負責建設資金,這不是雙贏嘛。”
徐叔陽也暗讚這個想法挺妙。
省了區裡的地皮,還能多得一個批發市場。
這買賣真不錯。
“鐵路那邊是什麼態度?”
“我們派人上門去談過一次就沒有下文了,而且去年供銷社也想在這裡建批發市場,聽說被他們拒絕了。”
徐叔陽稍一琢磨就明白人家不想合作的原因。
“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們當然是想儘力爭取的,往鐵路那邊跑了好幾趟。沒見到負
責人,倒是發現了貨運站貨場存在巨大偷稅漏稅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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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國營單位,依法納稅人人有責的道理我們都懂,遇到這種偷稅漏稅的行為,肯定要舉報給稅務部門啊。但我們農貿公司還想跟鐵路合作呢,這要是真的舉報了,以後還怎麼一起玩耍呀!”
“萬一被彆人鑽了空子,取代咱們跟貨運站合作建了批發市場,那我們可太冤了。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跟您說一聲吧。”
狄思科覺得,供銷社辦不成的事,經合辦未必辦不成。
雖然大家都是事業單位,而且人家比經合辦的規模大了不知多少倍,但他會告狀啊!
他自嘲地想,告狀精什麼的,興許是家族遺傳的,不能全怪在狄嘀嘀這個孩子身上。
徐叔陽要笑不笑地望著他,狄思科則一臉坦蕩地回望過去。
雙方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了好幾秒。
兩人共事了七八年,以他們對彼此的了解,其他的話已經不需要多說了。
徐叔陽手中轉動著鋼筆,權衡了許久。
狄思科的一杯茶都快喝完了,才終於聽到他說,“你們的舉報我收到了,這件事區裡還得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工作吧。”
狄思科點點頭,跟領導道了彆,就真的回去工作了。
他以為這麼大的事,肯定要等到年後才能有眉目。
結果時間隻過了兩天,他就聽說,好幾個區的稅務部門都向上反應,各區境內的汽車站和貨運站都是偷稅漏稅的高發區。
汽車站的問題已經嚴查了,但貨運站仍沒有得到重視。
市稅務局要求各區稅務人員嚴查貨運站的偷稅漏稅情況。
狄思科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目送鄰居的執法人員將車開出大院,不禁在心裡感歎,老江湖出手果然不一般呀!
他還有得學呢!
*
嚴查稅務問題隻是第一步,與貨運站的合作還得繼續磨。
但是狄思科心裡還挺放鬆的,對貨運站來說,聯合稅務部門建一個正規的批發市場,能有效緩解偷稅漏稅的問題。
他們也不用三天兩頭被稅務的同誌找上門了。
狄思科哼著歌回家時,狄嘀嘀和狄嘀嗒正摟在一起,在客廳裡轉圈圈。
為了讓他們有施展的空間,客廳裡的家具都離開了原本的位置,在中間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華爾茲對小朋友來說並不輕鬆,既要保持自己的平衡和姿勢,又要跟舞伴協調一致,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他家雙胞胎才四周歲,剛開始跳舞的時候,因為相互踩腳的問題,姐弟倆差點絕交。
練習了幾天以後,憑著雙胞胎之間的默契,終於不踩腳了,但狄思科一看到他倆抱在一起轉圈圈,就忍不住想笑。
孩子們貼過秋膘以後有點圓潤了,冬天的衣服也厚實,抱著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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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麼呢?”狄嘀嗒眼尖地發現他爹又在偷笑。
“沒笑什麼,”狄思科坐到沙發扶手上,給他倆鼓鼓掌,“我這是欣慰的笑容,你倆跳得太好了。”
四哥今天不用在學生宿舍值班,特意回家來吃飯,已經圍觀他倆跳了好幾曲,也由衷地感歎:“你倆確實跳得挺好,都沒踩過腳!四伯以前學跳交誼舞的時候,還經常踩舞伴的腳呢!”
狄嘀嘀和狄嘀嗒跳得小臉紅撲撲的,被表揚以後更是不得了,當即就表示在給四伯跳一段。
狄思科趕緊攔下他倆說:“今天跳得差不多了,先歇會兒吧。”
狄嘀嘀喘著粗氣,“我還不累呢,爸爸,你跟我跳一會兒吧!”
狄思科婉拒:“爸爸餓了,現在沒力氣。”
他才不帶著小不點跳舞呢,為了遷就這個小矮子,他得蹲著跳,簡直就是受刑。
於童用毛巾給兩人擦了臉,“今天暫時跳到這,晚上我再給你們調整一下動作。一會兒咱們先挑兩套禮服。”
她原本不打算給孩子準備太貴的禮服,畢竟這種禮服隻能穿一次,又隻適合在舞會上穿,平時基本沒機會上身。
可是,她去商場轉了幾天,便宜的禮服都醜得沒眼看,她能看得上的都是奢侈品牌。
小孩子的一件裙子,比她本人的衣裳還貴。
於童想著這是孩子第一次參加舞會,還挺有紀念意義的,乾脆出一次血,給她最好的吧。
於是,不差錢的於總就大手一揮,把自己相中的四條裙子全拿下了。
至於小男孩的禮服,款式都差不多,買一套中規中矩的即可。
兩個孩子鬨鬨哄哄地換衣裳,狄思科則望向郭美鳳說:“媽,您的裙子和舞伴選好了嗎?打算帶哪個大爺出席宮廷舞會啊?”
“……”郭美鳳白他一眼,“當著孩子的麵,能不能有點正行?”
“您要是定下了大爺,得趕緊跟人家說呀,選禮服,練習跳舞,都需要準備時間!”
“我哪個大爺也不選!”郭美鳳宣布,“我不打算參加那個舞會了,讓老四找個舞伴去吧!”
四哥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可不去,我跳舞不行,還踩人家腳呢!”
“踩腳怕什麼?我會跳,這兩天我陪你突擊練習一下,或者你自己找個舞伴練習去。”
郭美鳳雖然也挺向往去宮廷舞會見世麵的,但家裡還有個兒子沒解決終身大事呢。
既然有這個機會,還是讓老四去吧。
老三已經在去年年底完婚了。
現在家裡隻有老四和小六沒著落。
但小六是有對象的,而老四這個混球兒,已經快三十了,竟然連個對象都沒有!
他跟老三的情況還不一樣,老三一直不結婚,但女朋友沒斷過,至少是知道自己找對象的。
郭美鳳這幾年給老四這個書呆子介紹過好幾個對象。
甚至還趕時髦,去過市總工會開辦的電腦紅娘服務中心,也去過市婦聯的婚姻介紹所。
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好姑娘,這小子愣是一個也沒能處下來。
郭美鳳尋思,他家老四是個大學生,又在清華上班,可能是眼光太高,看不上護士、售貨員和圖書管理員之類的。
能去參加維也納宮廷舞會的女同誌,條件應該都挺不錯的,萬一老四能在那邊跟人看對眼,那緣分不就來了嘛!
郭美鳳越想越覺得在理,拍板道:“這邀請函就給你了,你能帶著舞伴入場最好,找不到舞伴,就去舞會上找,要是能找個對象就更好了!”
四哥從沒參加過這種舞會,光是想想就開始犯怵了。
他局促地擺手說:“媽,還是您自己去吧。我真不行,再說,人家舞會上的舞伴都是固定的,怎麼可能讓我找到對象呀!”
“四伯,在舞會上肯定能找到對象,”狄嘀嘀插話,“王子就是在舞會上找到的灰姑娘,你肯定也能找到。”
四哥笑罵:“你一個小屁孩,知道什麼是找對象嗎?”
但心裡還挺感動的,在侄女心裡,他這個四伯也是王子呢!
狄嘀嗒靠在旁邊啃蘋果,含糊不清地聲援姐姐,“四伯,你去參加舞會吧,肯定會找到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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