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個資本家的出身,大環境對姑奶奶太過嚴苛。
半年前她男人去世了,沒過多久她就接到了二哥輾轉傳回來的消息。
於是,她決定帶著唯一的兒子去港島投奔二哥,順便將二哥的親孫子也帶到港島去。
姑奶奶勸兒子:“你二舅隻有這一個孫子,咱們把胖胖養好點,平平安安地送到他手上。到時候你二舅不會虧待了
咱們母子,到了港島以後,也會重用提攜你。一個孩子才能吃多少?一點點奶粉咱們還是吃得起的。()”
然而,王胖胖不是普通的小嬰兒。
他本就被郭美鳳的奶水養得跟發麵饅頭似的,還是個經不住餓的。
隻要有了饑餓感,就要啊啊啊?()”地張嘴討要吃的。
母子倆提前準備的四包奶粉,很快就被王胖胖造了個精光。
但是實際情況也確實如小青年說的那般,在偷渡的路上,無處能給嬰兒買奶粉。
因此,狄思科的夥食待遇直線下降。
從每天喝六七頓奶粉,變成每天喝三四頓米湯。
他跟著這對母子,從牛車轉火車,火車轉汽車,汽車轉驢車,驢車轉輪船。
被郭美鳳喂出來的那點奶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了下去。
乘坐輪船那天,風急浪高,狄思科被海浪晃得暈了船,迷迷糊糊地在姑奶奶懷裡睡著了。等他再次清醒時,時間不知又過去多久,反正他隻覺得腹中饑餓難耐。
正要張嘴“啊啊”要吃的時,就有個軟乎乎的奶嘴塞進他嘴裡。
狄思科依著這些日子的慣性,叼住奶嘴就狼吞虎咽了起來。
“看把咱們胖胖餓的,在路上沒吃好吧?奶奶給你買了羊奶粉,咱們這回可著勁兒地吃,一定能養得白白胖胖的!”
廖珍,也就是狄思科的親奶奶,一邊給剛到家的孫子喂奶,一邊問兒媳婦,“胖胖剛下生時,身上有沒有胎記之類的?”
廖珍不是不信任小姑子,但大老遠接回來的孫子,必須仔細確認一下身份才行。
郭美雲的視線還緊緊盯著吃奶的兒子,在他瘦了以後依然規模可觀的胖臉蛋上摸了摸說:“胖胖左腿的大腿根上有一小塊灰藍色的蒙古斑,其他地方好像就沒有胎記了。”
剛生完孩子那會兒,她狀態不太好,孩子大多數時候都由大姐照料。
等到胖胖滿月以後,她才照顧過幾次,發現這孩子大腿根的地方有塊蒙古斑。
於是,等狄思科將奶瓶裡的羊奶清空後,尚未來得及打嗝,就被人扒了褲子。
一群長輩掰開他的大腿,圍觀他大腿根上的胎記。
那塊胎記早就隨著年齡增長漸漸消失了,狄思科已經忘了自己小時候還有過胎記的事。
這會兒隻能被人摁住不斷踢騰的胖腿,木著臉任人圍觀。
他已經從談話中快速確定了幾人的身份。
在場一共五人,分彆是他親爺爺,親奶奶,親姑姑,以及親爹親媽。
王政安在這個家裡似乎沒什麼地位,嬰兒床兩側最重要的位置,一直被爺爺奶奶占據著。
他隻能站在奶奶身後,抻著脖子看一眼兒子。
“好好好,果然是咱家胖胖,”王爺爺發話了,“快把褲子給孩子穿上,小心著涼。”
身份得到了大家長的認可,狄思科就這樣正式在王家安家了。
小嬰兒的生活
() 是非常無趣的,狄思科要麼睜著眼睛打量王家居住的這棟彆墅,要麼偷聽家人聊天。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也可能夢境本就是沒什麼邏輯的。
在狄思科的印象中,本該病逝的親爺爺,這會兒還好好活著。隻不過,因為在偷渡的途中擔驚受怕,來到港島以後又被大哥欺辱到頭上,他一氣之下暈了過去。
緩過神以後就多了一個心悸的毛病,不能乾體力活,也不能情緒激動。
也就是說,這是個富貴病,得養著。
雖然添了動不動就心悸的毛病,但人還健在,王家這一房的事情還由老爺子做主。
即使與港島這一支決裂,王爺爺也沒接受大哥的要挾,堅決不肯讓兒子與懷孕的堂嫂結婚。
所以,郭美雲經曆千辛萬苦找來港島,與王政安碰麵時,他還是單身狀態。
兩人很快就在父母的支持下登記結婚,現在已經是正經的合法夫妻了。
要是放在影視劇裡,這絕對是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
狄思科以為,自己這次可以過一過豪門大少的癮了。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了王家的不對勁。
狄思科沒見過這個時代的大資本家,但是三十年後的資本家,他是見過的。
鼎盛時期的王錚安,基本沒有空閒的時間,每次見麵他都在工作,而且時常前簇後擁,每次出行都有至少三輛專車,其中有兩輛車是給保鏢和隨行人員使用的。
聽說,他的總裁辦裡光是秘書和助理就有十幾人。
同樣是資本家,儘管所處的時代不同,但也不至於一點工作都沒有,閒得在家摳腳吧?
沒錯,王家人,包括王爺爺和王政安在內,每天的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家裡,根本就不需要工作。
全家最忙的就是照顧兒子的郭美雲、需要上家教課的姑姑,以及到處支棱著耳朵吃瓜的王胖胖。
王家人舉家搬遷到港島一年多了,居然一直沒有做任何生意!
儘管爺爺給他玩的撥浪鼓是金鑲玉的,但王家這套彆墅卻是租的!
整個王家都不事生產,坐吃山空!
得知這個真相以後,狄思科再看親爹的時候,就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王政安!
老爺子身體經不住折騰,作為全家唯一的男丁,你得能頂門立戶,支棱起來啊!
郭美雲不知兒子在“啊啊”什麼,牽著他的小胖手晃了晃,就扭頭跟王政安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招工啟事,有化工廠在招化驗員,我想去應聘試試。”
“你舍得放下胖胖出去工作了?”王政安對她這個提議有點意外。
倒不是不讓她出去工作,但胖胖剛被接來港島,他以為美雲會想多跟兒子相處些時日。
“有咱媽和小潔照顧胖胖,而且姑媽也能搭把手,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下了班以後,再跟兒子相處也是一樣的。”
郭美雲知道自家的情況,在港
島的開局比較艱難。
但家裡這麼多人,不能真的坐吃山空啊,她公公每天吃的那些溫補中藥需要花不少錢。
維持這麼大一棟彆墅的運轉,養的那些保姆傭人,也需要花很多錢。
如果還在北京,王家有工廠有鋪子,實在不行還有古董字畫,自然可以什麼都不乾。
可是,來港島的時候,他們輕裝簡行,隨身攜帶最多的就是金條。
其他東西都留在北京無法攜帶。
金條總有花完的時候,如今他們還要養胖胖,總要替胖胖的未來想一想。
郭美雲是大學生,畢業以後也是要被分配工作的。
所以,她並沒有港島豪門闊太那種相夫教子的覺悟,男人不能賺錢養家,那就由她出去工作好了。
王政安趴在大床上,盯著兒子到處亂看的大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拉著美雲的手說:“出去工作的事,你再等一等。”
“你不會也像那些大老爺似的,不允許太太出門工作吧?”郭美雲瞪他一眼問。
“不是,”王政安翻個身仰躺在兒子身邊,翹著二郎腿說,“我最近看中一門生意,要是能做起來,就聘任你當我的財務專員。”
“……”郭美雲顧不得什麼財務專員,連忙問,“你看中了什麼生意?”
她可是知道的,因著拒絕接替大堂哥與何家聯姻,他們家算是把港島王家那批人得罪狠了。
在港島豪門裡,大家族要同氣連枝,個人為家族的發展做出一些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但王政安父子沒受過港島王家的任何恩惠,當然不肯為他們犧牲。
當時雙方鬨的很難看。
何王兩家沒能再續前緣,丟掉了鑽石礦的生意。王家大伯不能把何家怎麼樣,就柿子挑軟的捏,拿王政安父子撒氣。
所以王政安在港島的生意屢屢受到大伯掣肘,基本上做一個黃一個。
來港島快兩年了,他還一事無成呢。
王政安此時一點也沒有狄思科印象中的沉穩老練,悠閒地晃悠著二郎腿說:“我瞧中了絹花生意。”
郭美雲不懂生意上的事,但直覺絹花生意不是什麼大生意,“這種小生意,有賺頭嗎?”
“有啊,最主要就是安全,投入少。”王政安冷笑說,“咱家在北京最大的生意就是紡織廠和布莊,我跟爸爸原本也打算在港島重操舊業,可惜被我那好大伯攪和了。”
豎著耳朵偷聽大人講話的王胖胖在心裡了然的點點頭。
難怪後來的王錚安會那麼青睞實業呢,還有一家規模很龐大的紡織公司,原來老王家最初就是做紡織生意的。
“不過,紡織不能做,不代表彆的也不能做,他總不至於隻手遮天吧?”王政安握著媳婦的手說,“做絹花這個生意,瞧著小,但不需要購買設備,不需要太大的場地,隻要在鄉下找一批會做手工的婦女,讓她們在家做工就行。”
“產品生產出來以後賣給誰呢?”郭美雲
冷靜地問,“要是又被你大伯橫插一杠子,這些貨豈不是要砸在咱們手裡?”
她知道所謂的絹花,就是假花,那種一束一束的彩色布藝花束。
學校裡每逢有領導或外賓到訪時,都會組織學生揮舞絹花迎接客人。
絹花在時下的用途還挺廣的,而且也算是一個時髦產品。
“我不開工廠,他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王政安略顯得意地說,“之前去茶餐廳吃早茶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洋行老板,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的。絹花在東南亞和非洲很走俏,無論有多少貨,他都能吃得下。咱可以先合作一次試試。”
郭美雲被他說得動了心,握著他的手鼓勵道:“那你這次好好乾,要是乾出了名堂,我就去做你的財務專員。不過,我明天還是要去麵試化驗員的,我想先找一份工作。”
“嗯,也行。”
郭美雲高興地在他腦門兒上啵了一口,笑著說:“你在這裡看著胖胖,我先去洗澡了,咱們今天早點休息。”
親媽離開了,獨留王胖胖和親爹大眼瞪小眼。
他知道,所謂的早點休息,就是妖精打架。
狄思科隻恨自己有口不能言,無法為小嬰兒爭取人權,要不然他非得申請出去獨自居住不可!
王政安並不知道兒子心底的尷尬。
平時全家人圍著這個小不點打轉,他難得有機會能單獨與兒子相處一會兒。
於是,就湊過去打開了兒子的包被,然後順手將王胖胖的褲子扒掉了。
狄思科:“啊啊啊~”
你脫我褲子乾啥?
王政安聽不懂嬰語,自顧自地湊到兒子大腿根那裡,查看之前沒能看清楚的那塊胎記。
欣賞了一會兒後,笑著說了聲“臭小子”,又順手在兒子的小雀雀上彈了一下。
王胖胖早就想尿尿了,但不能尿床的信念,支持他一直憋著。
這會兒被冷不丁地彈了一下,他實在沒忍住,讓一道童子尿飛射而出。
哎,終於暢快了。
望著一臉震驚,呆若木雞的王政安,王胖胖心裡也很抱歉。
但是,誰讓你手欠呢!
我也不想呲你一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