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禾清昨晚才認定npc指的就是除了玩家之外,如她這般平凡的芸芸眾生。因此在看見前麵那些彈幕時,她隻覺渾身冰冷,滿腔憤怒直衝頭頂,激得雙目隱隱發紅。
火烤嬰兒、屠城滅國……畜生都做不出這種事!
這個念頭剛剛轉過,就被接下來所看見的內容澆了盆冷水。
身上的怒火驟然被熄滅,紀禾清忽然覺得荒謬無力。她嘴唇動了動,無聲重複幾個字,“……不是真人……不是真人……”
而此時,趙嵐瑧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一開始還挺好玩的,可是後來發現npc畢竟不是真人。”
紀禾清忽然盯著趙嵐瑧,“在你眼裡,npc是什麼樣子?”也許她不該如此直白發問,應該更加謹慎小心,可此時一股迫切的情緒支使著她,讓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
趙嵐瑧聞言,側頭看向她,答道:“他們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神情僵硬呆板,長得也都差不多。大概遊戲方把錢都放在智能和造景上了吧!”
僵硬呆板……紀禾清心內默默咀嚼這四個字,難道就是因為這份不同,才使得趙嵐瑧心安理得地視人命如草芥?他看見的,難道都是木頭人不成?
她分心思索,同時對上了趙嵐瑧的目光。
他的眼睛依舊同初見那樣乾淨,隻是注視她的目光也和初見時一樣,是帶有疑慮的審視眼神,他甚至不屑於隱藏這一點,隻是對上這樣的目光,紀禾清就知道,即使她在彈幕的幫助下沒有留下什麼破綻,但依然沒有取信於他。
趙嵐瑧默了片刻,才繼續道:“你跟他們不太一樣,要生動一些,隻不過……”他說著雙手托起她的臉龐,湊近了細細打量,溫熱的呼吸甚至就噴在她麵頰上,“我看了很久,還是很模糊,怎麼也看不清你,希望你沒有騙我,否則……”
他剩餘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外頭吵醒紀禾清的喧鬨聲其實一直沒停過,到了此刻終於按捺不住闖了進來。
碰的一聲,大門被人由外推開,一個驕蠻的女聲比來人還要快的衝進屋子。
“我倒要看看被陛下看中的是什麼三頭六臂……”話音落下,一群女子邁進屋來,當看清裡頭的情形後,所有人齊齊頓住,張著嘴巴瞪著眼睛活像見了鬼。
隻見那不甚寬敞的床上,年輕的天子正雙手捧著那女子的麵頰,兩人耳鬢廝磨,竊竊私語,好不親密。
滿室寂靜,不知誰輕咳了一聲,為首女子霎時紅著臉托著自己的下巴踉踉蹌蹌退了出去。其他人也紛紛照做,大家一起托著下巴退出去,還不忘關上門。
沒多久,天子寵幸了一名秀女的消息不脛而走。內務局激動得熱淚盈眶,天啊,他們終於要有一位真正的娘娘了!
在皇宮跑得氣喘籲籲的司禮監總管也熱淚盈眶,總算找著天子在哪兒了,趕緊邁開步子往攜芳殿走。
攜芳殿是陛下寢宮附近的一座小殿,地方雖不大,其內裝飾擺設卻都十分奢華,曆來都是寵妃的居所。昨日天子忽然讓一名秀女入住,宮內卻反應平平。
畢竟陛下做的奇事太多了,等新鮮勁兒過去,沒準明天攜芳殿又換主人了。可這回不同,從昨兒半夜就不見蹤影的陛下居然在攜芳殿裡,還被好幾位嬪妃撞見天子寵幸那秀女的情形,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時間還早,消息還沒傳到外頭去,卻已經有許多人暗暗心涼:失算了,暴君竟然不是不舉。
總管太監跑到攜芳殿的時候,正好就撞見天子正拉著那位往外走,他匆忙瞥了一眼,見那女子清秀瘦弱,心裡暗自納罕,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怎麼就入了陛下的眼?
他不敢多看,趕忙行了個禮,匆匆道:“陛下,潘相與諸位大人求見,正侯在垂拱殿等著呢!”
天子似乎沒看見也沒聽見,拉著那女子繞過他就走了。
總管太監對此習以為常,立刻又追上去不怕死地擋在天子跟前,弓著身子高聲重複了一遍。
這回天子終於停了。
紀禾清盯著趙嵐瑧看,這回她發現他的視線在虛空停駐了片刻,大概就是在看彈幕所說的遊戲麵板,而這個麵板就如同紅名綠名黃名一樣,隻玩家可見。
為何要叫這種人得到神物,真是不公!
紀禾清心想,不過自己有直播係統,勉強可以和趙嵐瑧打打擂台,自己還是有籌碼的。
這時就聽趙嵐瑧不耐煩地吐出幾個字,“真煩,又來任務。”
然後便側過頭對她道:“我去一趟,你自己玩吧!”
話落便往外朝的方向去了。
總管太監見此舒了口氣,對著她討好地笑了笑,才腳步匆匆追在天子身後去了。
兩人的身影消失,紀禾清還在思考。
她想起趙嵐瑧之前所說的戲弄npc,結合彈幕所說,紀禾清意識到了自身一個巨大破綻,對於“玩家”而言,戲弄npc是玩法之一,而且是“玩家”熱衷的玩法,同時,“玩家”的無所顧忌似乎是天性,是遊戲規則所允許的。
而趙嵐瑧總是對人視而不見,我行我素,或許他的言行舉止,並非本性桀驁張狂,而是玩家便是如此。而她的言行與之相比,還是過於保守小心了,於此恰恰背道而馳,也難怪趙嵐瑧一直不信她。
時間不多,她必須主動出擊了,否則等趙嵐瑧新鮮感耗儘,她就再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