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禾清在宮裡驗看完那份名單,將其分為格外可疑、比較可疑、略有可疑三檔,打算等趙嵐瑧回來,借助他的技能鍛煉自己的看人能力。然後她坐在書桌前,默默回憶了片刻,拿起筆慢慢描繪。
如果趙嵐瑧在她身邊,他就能看出來,紀禾清眼下畫的,正是他兩次分享給她看的地圖。
一個時辰後,紀禾清停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的手指,又按摩了一會兒有些疲憊的眼睛,才又仔細審視這幅輿圖。
看了半晌後她皺皺眉,用一根紅筆圈出了五個地方。她畢竟是人不是神,也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這五個地方就是她記憶模糊無法確定的部分,隻能等下一次趙嵐瑧主動展示地圖時她再去默背。
【清清真的,好厲害,每當我以為她已經足夠堅韌的時候,她總能又一次驚豔到我。】
【是的,這副地圖她之前就在畫了,但是隻有一個大致輪廓還看不太出來,我當時還以為她隻是隨便畫畫,今天她忽然開始補細節,我才直到她竟然是在默寫地圖!】
【太好了,自己畫一份地圖,就能避免下一次趙嵐瑧問起的時候露餡了!】
【不得不說,雖然在尺寸細節上有一些出入,但能隻看兩遍就繪製這麼詳細的地圖,真的超級厲害!】
【清清加油,下一次我們幫你記!】
“那就多謝你們了。”紀禾清見墨跡乾了,這才謹慎地將畫卷收起藏好。剛剛做完,費司讚就著急地奔進來。
“貴人,不好了,外頭出大事了!陛下在鬨市拖行文郡王!”
“你說什麼?”紀禾清以為自己聽錯了。趙嵐瑧不是說他早就對捉弄npc沒興趣了嗎?
費司讚急急道:“千真萬確,眼下已經有一些大人趕去勸阻了,但沒有用,高總管讓我趕緊帶您過去。”
紀禾清當即起身往外走,她如今的身子比以前強了不少,疾行時費司讚連跑起來都跟不上。
很快到了小宮門,高總管已經帶著馬車在那裡候著了,見她來了,立刻扶著她上車,架上馬車邊往鬨事趕邊道:“紀貴人,您可趕緊過去勸勸陛下啊!”
他心裡那個愁啊,這段時日有了紀貴人的陪伴,陛下的名聲好不容易又好了些,如今卻又出了這個事,怎麼得了啊!
紀禾清麵上倒是冷靜,問道:“這位文郡王,可是哪裡得罪過陛下?”
高總管:“哎喲那哪兒敢啊!要說過節,那也是陛下挑起的。七年前,陛下在紫宸殿一劍殺了文親王,那是比陛下大十歲的兄長,之後陛下還搬空了文親王的府邸。也就是那年起,文郡王開始深居簡出,哪怕出來了,也是儘量避開陛下,前兩年還去華清行宮陪伴太後了。也不知怎的今日忽然被陛下碰著了。”
七年前,世人認為趙嵐瑧開始發瘋的那一年。那麼這一次趙嵐瑧忽然對文郡王下手,會跟七年前有關嗎?
紀禾清很快到了鬨市。
往日裡熱鬨繁華的街道現在已經被人清場了,官兵圍在兩邊喝退圍觀的百姓。紀禾清到了地方時,遠遠看見肖統領正和幾位朝臣站在一處,眾人麵上是顯而易見的凝重。
見紀貴人下了車,肖統領眼睛一亮,搶先一步上前行禮,其他幾位大人遠沒有肖統領熱絡,但也是朝著紀貴人規規矩矩一禮。
看著他們那種擔憂恐懼中夾著期盼的眼神,紀禾清忽然有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在他們眼裡,趙嵐瑧好像一頭瘋了的猛獸,而她是被他們寄予厚望的馴獸師。
她匆匆點頭致意,正要往前走,卻被潘相攔住。
由於是聽聞消息後急急從官署趕來的,潘相等人身上還著官服。此時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忽然伸手一攔,紀禾清隻得停住,抬眼看他。
潘相看上去有些遲疑,道:“紀貴人,您最好,還是等等再進去。”
紀禾清:“為何?”
潘相:“您沒見過陛下七年前的模樣,若是今日陛下故態萌發,也許,連您也討不到好。我急急請肖統領帶兵將此地圍住,就是為了避免再發生七年前那種事。”
“七年前哪種事?”紀禾清目光忽而銳利,“您指的是元和九年,陛下無故推平民落水,將朝臣宮人頂在頭頂戲耍,還是拔劍殺人?你們覺得陛下七年前是瘋了,而現今是又忽然發瘋?”
潘相下顎微微一顫,沒有開口,其他人則是震驚於紀貴人的大膽。是,人人都覺得天子瘋了,但沒人敢當麵說出口。
片刻後,潘相才道:“紀貴人,還是等陛下出來罷,若是您現在進去……”
“你們讓高總管把我請出來,不就是想讓我安撫陛下,怎麼如今反而遲疑了?”分外安靜的街道裡,紀禾清的聲音十分明亮,“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任何事。因為陛下沒有瘋。”
推開潘相試圖阻攔的手,紀禾清大步走進被官兵圍住的地方。
漸漸的,那副景象清晰了。
她看見文郡王滿身狼狽地趴在地上,雙腿膝蓋處淌出血汙,正低聲下氣痛哭流淚地求饒,而趙嵐瑧隻立在一旁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得像一座石像。
“趙嵐瑧!”
她用力喊了一聲。
聽見聲音,趙嵐瑧慢慢轉過頭來,看見她,眉眼一下舒展,刹那間如清光入寒潭,他詫異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