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池星諾在北安市沒有親人,朋友倒是有，也認識了些長輩，像是黃阿姨家還有劉家，不過黃家人在外省過年,劉家則是一堆的事情,也要走親訪友。
於是雖然是過年，但家裡冷冷清清的就他和大人兩人。
池星諾其實不覺得無聊,以前在平安縣時,過年王素萍家裡親戚很多,每次親戚上門,他要乾很多活這些不說，主要是很多年齡大的他不認識的王家親戚,總會借機教育他要感恩，寄人籬下要知道好懶,要做事要勤快要照顧弟弟……
因此其實不喜歡過年的。
今年過年可太好了。
和大人兩人,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守習俗就守喜歡的習俗，放煙花棒、吃餃子、領紅包壓歲錢，大年初一時睡到自然醒，電影院裡還有好多春節檔的電影。
池星諾起床,就去敲大人門，裡麵說進,他探出個腦袋，高興說：“大人,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電影？”
池星諾便進去了，語氣帶著他不自知的撒嬌,說：“很多片子，我們今天不做飯了，看完電影在外麵吃飯。”
“呐，大人你挑。”
池星諾把手機遞過去，雖然春節電影票貴了些，但是他現在有錢！都任由大人喜歡。宮曜接過手機，看到幾部電影封麵下有顆紅心，便猜是小諾喜歡的想看的，於是說：“就這兩部。”
“那今天這一部，明天我們去看另外一部。”池星諾高興壞了，“都是我想看的！”
宮曜說好，聽你的。
兩人早上十點多出門，穿著同色的羽絨服，品牌不一樣，池星諾給大人買的大牌子很貴的，他身上這件做工很不錯，很暖和。
這個冬天，池星諾太開心了。
大年初一商場人很多，飯店都排隊，電影院都是滿場。池星諾不覺得擁擠，反倒有些享受這些‘熱鬨’。
“你很喜歡人多的地方嗎？”宮曜問。
池星諾搖頭說：“以前不喜歡，因為都是王家的親戚，很煩人的，現在人多跟我沒關係，他們不認識我，不會說我，跟大人出來玩，人多了有些熱鬨。”
其實是可以選擇的，很自由，可以去人多的地方，嫌吵鬨了也可以回家，多好。
“是挺熱鬨的。”宮曜點點頭，而後說：“我以前一直一個人，待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越是偏僻越好。”
“我家？”池星諾說的是和爺爺的家。
宮曜點了點頭，“睡了一覺，醒來時就在哪裡，看到你哭。”
“時間很漫長，睡醒遇到一些事情，再睡過去。”
滄海桑田歲月更迭，於他沒什麼兩樣的。
池星諾想到了羊橋觀，還有惡狗嶺的大黑惡狗，他說完，“大人這都是你睡醒遇到的事嗎？”
“也算近些年遇到的。”宮曜道。
池星諾想羊橋觀已經是一百多年曆史了，在大人口中是‘近些年
’，“那我豈不是更近了。”
“你還是小孩。”宮曜說到此處，想到小諾喝醉了分辯說不是小孩，便會心一笑，改口說：“你也大了，是大人了。”
池星諾也笑了起來，說：“我是大人了。”
大人活了很久很久，池星諾有一瞬間想，人類的生命真是短暫，他會變老生病而後死去，而大人還是一如既往——但很快，他便把這個念頭拋去。
他長成大人了，可以自己做主，現在的生活他很喜歡，不要想未曾發生的事情，擔心焦慮未來如何，儘情享受現在的時光。
兩人看電影，買了爆米花，分享著吃，電影院裡，周圍都是人，有一家人，但大多數都是情侶、夫妻，池星諾吃爆米花時有些分神，他看到前麵情侶喝一杯飲料。
不由就看了看大人的——哦，大人和他的飲料都是可樂。
池星諾為自己剛才想法有點紅臉，心想，還好電影院很黑，大人也看不到他，也不會知道，他還想找借口試試大人的飲料，其實他想和大人喝一杯飲料——
準確來說，他想親大人。
電影院散場，時間還早，前麵情侶說：“現在才兩點不到，剩下時間乾什麼？”男的說：“我不知道，你說，聽你的。”
女孩也不知道乾什麼，說：“不然去喝奶茶？咖啡店坐一坐。”
“不想喝咖啡。”
女孩有些生氣，說：“我說了你又不願意，那你乾嘛讓我提議？你說唄。”
“你彆生氣了，咱們第一次約會，我有些緊張，是我沒做好攻略，都怪我，不然我們去夾娃娃，我看你朋友圈發過喜歡夾娃娃……”男孩急忙解釋。
女孩子就有些害羞，說好吧，去夾娃娃。
池星諾想，原來這是約會啊。
“你在看什麼？”宮曜看小諾注意前麵一對情侶許久。池星諾說：“那男孩還挺帥氣的，當然女孩子也很可愛，很般配。”
宮曜本來目光盯著‘挺帥氣’的男孩，後來聽到後半句，便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說：“是挺般配的。”
“大人也覺得啊。”池星諾笑了下。
兩個人磨磨唧唧閒聊說話，他們看彆的情侶，也有人偷偷看他們，在背後小聲交談，電影通道出口一下出來很多人，擠了擠兩人，池星諾便貼著大人，宮曜攬著小諾肩膀。
“先出去。”宮曜說。
池星諾肩膀傳來大人胳膊的力度，有些怔愣，而後笑了起來，說好，他們一路保持這樣的姿勢出了電影院。
“人好多，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好。”
背後還有情侶說：“我就說，一定是情侶，你看高個子的攬著矮一些的到了懷裡，很嗬護的。”
“沒準人家是兄弟。”男人嘴硬。
女孩說：“你哥在外頭這麼攬你肩膀？”
“……”
“彆嘴硬了，我就說是情侶，可能還不是，反正氛圍挺曖昧的，嘿嘿嘿嘿，真的
好配，可惜沒拍到背影……”
人潮多，池星諾沒聽見，但宮曜將幾米開外的情侶對話聽到了耳中，原來他攬著小諾肩膀，護著小諾不被人群衝散，這是情侶才能做的嗎？
宮曜眼底帶著幾分疑惑，不過待看到池星諾笑著的臉，疑惑沒了，眼底也不自覺露出笑意，他想，若是小諾願意的話，不介意他是——
商場附近就有公園，這邊幾個樓盤都屬於改善盤，公園修的很漂亮又大，冷謔謔的天，原來的積雪也消散，樹木光禿禿的很蕭瑟，但，池星諾就覺得好好看。
因為大人還攬著他的肩膀。
池星諾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景色蕭條，特彆喜歡逛公園，壓馬路，恨不得公園再再大一些！
一直到初五，池星諾過年都是跟大人一起，兩人想做飯了就在家裡做，不想了就去看電影吃飯逛街，過年冰箱裡買了很多年貨，在家做飯也很方便的。
這天早上，劉俊恩打來電話，問池星諾家有無客人。
“……我媽想給你拜拜年。”
池星諾一驚，他跟爺爺長大，禮數知道些的，說：“要拜年也是我給阿姨叔叔拜年的。”
“我媽說不講世俗這些，主要是年前我表哥的事感謝你，還有宮大人，我家年三十到昨天一直沒閒下來，天天出門走動拜年，我姥姥聽說了姨媽的事，說我媽不懂事，應該初五之前給你拜年……”
池星諾聽得囧囧有神。
在長輩眼裡，初五之前要給輩分高、比較重視的人家拜年走動的，初五之後就是小輩平輩之間互相串門了。
“我姥姥有高血壓，之前事情也不敢跟她說，還是解決了之後，過年的時候，我媽去拜年說的，我姨媽離婚這事，她本來是不願意，我姥姥聽說了硬逼得我姨媽離婚了。”
“反正挺一言難儘的。”
池星諾最後沒辦法，答應了說家裡得閒，你和阿姨來吧。等結束完通話，池星諾呆了一秒，便急急忙忙的去找大人，“大人今天有客人來拜年了。”
拜年需要準備什麼？
吃的喝的，要招呼客人的。池星諾整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宮曜看小諾忙前忙後，但臉上掛著笑，小諾是喜歡客人來家中拜年的吧？
池星諾檢查完冰箱，水果蔬菜肉類都有，還有些現成品，他會做飯味道也還行，但菜色隻會一些簡單的，太複雜的他就不會了。
也不太會做肉類。
池星諾忙找手機，“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兼職的做飯阿姨。”
今天年初五，又臨時找做飯阿姨，一時半會哪裡能找到。
“我去找。”宮曜說。
池星諾：“大人？”
“很快就回來。”
“好。”
陰界，中殿。
宮曜找到了寬主薄，說要找一位手藝好會做飯的鬼，借用一天，請行個方便。
寬主薄聽完就傻眼了，啊這……
“不好借用嗎？”宮曜
問。
寬主薄說：“沒什麼不好的，我印象中還有一位前頭幾世做過禦廚的，都是大廚出身的。”
人死後，投胎為人的幾世記憶會蘇醒，也有人執念未消，遲遲不去投胎，逗留在這裡。
寬主薄找完後，問了鬼願不願意上去做一頓飯，自然有報酬的。這位大廚子姓牛，牛師傅先是愣了愣，讓他上去啊？這可是好消息，當即就同意了。
“謝謝。”宮曜道謝，跟牛師傅說：“我家小孩給你管三日香火，一頓元寶，可行？”
牛師傅忙說：“我該謝謝您才對——”他有彆的想法，但寬主薄在這兒，隻能把話咽回去，隻說：“可以的。”
寬主薄把牛師傅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大過年的睜隻眼閉隻眼了，此人生前也沒什麼大惡，逗留往生處執念未消，左右不過就是放心不下上麵親人。
見一見也沒什麼。
“寬主薄。”宮曜帶人要走，臨時又折返。
“什麼事？”
宮曜說：“若是有時間，想請你和其他幾位到我家做客。”補充：“過年做客。”
“哈？”寬主薄愣了下，而後對上宮曜的眼，茫然點點頭說好，說肯定拜訪，謝謝了。
等人不見了，寬主薄這才想他剛才嘴裡在說什麼？回想了下，好像也沒太錯愕說錯話，真是沒想到啊，宮曜看著不近人情性子冷冷的，其實還挺有人味的。
這不都在上頭按了家，還請他們去拜年。
人間。
池星諾將客廳收拾了下，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家裡很乾淨的，他將水果洗了洗，門鈴作響，忙去開門。
是劉媽媽和劉俊恩，劉俊恩手還拎著個小女孩，小女孩才五六歲大，抱著禮品，一開門就衝他笑，說哥哥新年好。
“你好，新年好。”池星諾愣了下，看大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