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姑奶奶勞苦功高,要是能惦念一下舊情,讓他們住在謝家附屬的排房裡麵,他們家其實就算是跨越了一小半的階級了,直接從農戶變成大城市定居人民,這可不得了哇。
“正是,恭喜。”周禾譽看少年高興時兩頰飛紅,宛若塞北紅日當空的晚霞,雙眸更是瑩瑩如水中月,朦朧迷人。
“同喜同喜。”顧媻看周禾譽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欣賞,內心默默感慨好在自己碰上了個萬事都知曉的公子哥兒,要是碰到個隻曉得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這會兒估計正在跟自己聊怎麼賭蛐蛐、投壺、蹴鞠、鬥雞遛狗玩鳥……
當然啦,他對這些也真的很感興趣,可能玩這些的前提是他能到那個層次。
又是酒酣暢談了半個時辰,顧媻打了個哈欠,歪在墊了軟墊子的椅子靠背上。
說是椅子,其實名叫美人靠,同現代的和椅類似,同樣是有扶手的椅子,但是沒有腿,大部分用於馬車內部還有婦人深閨裡,紅樓中賈母便用過這種東西,顧媻見過,如今自己也用起來,頗覺感慨。
他歪歪斜斜往側麵靠去,半束起的長發一如絕美的綢緞流淌到毯子上,雙眸無意識地看像身邊的周公子,半晌沒有說話,像是在發呆。
周世子沒有打攪,對一旁的下人招了招手,下人立馬心領神會端來淨手的盆子來。
顧媻隨便看了看,盆子裡竟是還有各種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花鳥紋飾,真好啊。
由這精致的水盆,看到正在洗手的周公子的袖口,袖口描金抽絲的工藝在現代得幾萬都搞不定,再看這位周公子腰間佩戴的玉佩,通體碧綠,玉色上乘,不知道比自己二叔的好幾百倍,最後是那頭上的金冠,簡約大氣,鑲有一顆低調的紅珠,和金冠配套的簪子更是以紅珠做主,配了一些鏤空的金絲,瞧著貴不可言。
等他以後當了大官,有錢了,也得給自己弄一套這種,不,得更好看,要像賈寶玉頭上的那種,有顆巨大的珍珠。
察覺得到少年正在打量自己的周世子從未這麼僵硬地坐著過,好像怎麼都很彆扭,直到時惜目光挪開,他都無法平靜,直到聽見時惜忽地說:“天色不晚了,咱們歇息吧周兄。”
周世子點頭,站起來便又下意識去拉渾身軟若無骨似的顧時惜,他微微彎腰,伸手過去的時候,看見人家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都心中一跳,用力一拉,時惜卻沒有站不穩和他撞一起,反而穩穩站著,伸了個懶腰,聲音軟綿綿地同他道彆說:“我去睡了,明日上路勞煩周兄叫一下我們。”
周禾譽看顧時惜當真是轉身就要回到那邊驢車和家裡人擠著睡,可驢車上哪裡還有空位?睡地上?
“等等,你這樣子,回去豈不是吵醒了伯父伯母?”周公子一把拉住少年,道,“你同我如此投緣,今晚不如同我一起在廂車中歇息,明日我騰出一輛馬車給你家裡,一起上路也快些。”
顧媻這回沒有直接答應,反而連連擺手,當然,也沒有拒絕得太徹底,半推半就被周公子拉去了廂車裡。
上車前,廂車後麵好幾個馬車裡探出一些偷窺的眼睛,顧媻敏銳察覺到那些眼裡怨毒的光芒,他駐足,問招呼他趕緊到廂車裡泡腳的周公子,說:“咦,怎麼瞧著有女眷?”
周禾譽還拉著顧時惜的手,順著顧時惜的目光看了一眼後麵的幾個馬車,馬車的車窗此刻都被關上,沒人敢再探看。
周禾譽輕笑了笑,和顧時惜解釋:“你忘了,我在路上解救了幾個女子和落難賣身葬父的男子。左一個願意為奴為俾,終生侍奉我,右一個願意永遠追隨我,可讓他們當府中打掃的女婢、女廚娘又不願意,當看家的管事在外行走也不願意……”
“哦……”顧媻想起來了,笑著說“非要以身相許!”少年說這話時,眉眼俱彎,如畫豔絕。
周世子淡笑不語,卻又猛地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樣,心擂如鼓。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時惜道:“我也是得周兄大恩,無以為報,現在又要同榻共眠……咦,我怎麼好像是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