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謝二爺這樣的人,雖然是個草包,但因為其強烈的勝負欲、攀比欲、孩子氣、王孫貴族傲慢唯我獨尊的暴躁脾氣,他的聰明智慧必須有恰到好處的示弱來點綴,不然會讓謝塵覺得把握不住。
果不其然在他表演完畢後,就見隻有皮囊瞧著聰明的謝二爺又是笑了兩聲,伸手直接拽著他起來,隨後和身後的朋友們道:“諸位明日見,我陪小親戚找人去。”
馬上的嚴林嚴大少爺麵色不虞,沉著一張情緒外露的小白臉,強顏笑道:“明日書塾見。”
說罷,自行先調轉馬頭,領著另一匹馬上的江洺走人了,隻是人沒怎麼走遠,兩人的對話倒是還能傳到顧媻這邊來。
隻聽那名叫嚴林的公子哥兒聲音不大不小地跟江洺說:“虛有其表,窮親戚能識得幾個字就不錯了。”
顧媻看謝塵嘴角都壓下去了一點,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太過上趕著會顯得自己沒有神秘感,所謂高人,就是得保持逼格風骨,再如何被誤會,也不能自己解釋,得不經意間展露,讓彆人發現‘哦,原來他才不是文盲,甚至能夠一步成詩’,這樣比較漲好感。
金牌導遊顧時惜安靜著,看著謝塵把自己的手腕鬆開後,便又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那表情,好像在考慮這副皮囊假如真的大字不識是不是也無所謂。
結果顧媻不得而知,他隻察覺出謝塵這位小孩心性似乎也不怎麼細膩,有些豪放的大大咧咧,不願意想太多,但答應了的事情,絕對言出必辦,他聽謝塵說:“跟我進來,馬啊,行禮啊,那些亂七八糟的,讓管事的搬到後頭去,找個屋子給他們住下。”
顧媻聽見這番話,一邊撿起地上的木簪子重新把長發束起,一邊溫聲答應,笑意藏在眼底。
待真正跟著謝塵進入侯府的時候,他特意用右腳踏入那高高的門檻,求一個好運。
侯府大門內入目便是一處雕刻著吉祥圖案的巨大屏風,屏風兩側通往同一個前院,前院四周是精致回轉的抄手遊廊,古色古香,院中開闊平坦,鋪著整齊同意的石磚,簡直跟現代的仿古建築沒什麼兩樣,隻是更加大更加奢華。
顧媻還在打量四周,暗暗心驚遊廊上吊著的一長串滴水瓦片花紋繁複到可怕,上麵甚至盤龍有雲,儼然是很超規格的圖案,在他的認知裡,這種瓦片圖案隻有皇帝太子之類的能用,可這裡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個朝代,便又隻是記下這點,待以後查找答案。
不然這謝家要是也突然被抄家了怎麼辦?古代可流行誅九族什麼的,一不小心就要被牽連,他自然是要未雨綢繆的。
“對了,你還沒說你們一家子是來投奔哪個的?”甫一進前院,謝塵就目不斜視,徑直往正堂後頭的寶瓶門過去,一路向右,路上碰到無數巡邏的家丁守衛,見了謝塵都是一句‘二爺’,可見謝塵地位。
不過不等顧媻說話,從不遠處就小跑過來一個圓臉和善的小子,穿著不是很富貴,應當是個小廝,見著顧媻,還沒走近就在哭著大喊:“二爺!你快過去吧!老侯爺回來了!和先生一塊兒回來的,晚上找了你許久,問我你去哪兒了,我也……也不敢不說……你看你看,我臉上都是老侯爺打的呢,苗子和墨硯也屁股都被打開花了嗚嗚嗚。”
顧媻看見剛才還威風凜凜走在前頭的謝二爺身板兒僵硬了一秒,‘嘖’了一聲,罵道:“他打你你就說了?!不是說過段時間才回來嗎?你們怎麼打聽的?”
說完,好像又顧及顧媻在身邊,愛護麵子,忍著沒有著急得團團轉,而是強行深吸了口氣,轉頭依舊端著主子的身份跟顧媻道:“我這裡一時有事兒,今晚上恐怕帶不了你去見親戚了,改日吧啊,改日你直接找他。”
謝塵指了指圓臉的小廝,說:“他叫虎子,你喊他虎子哥就行……虎子你找人把他們全家送到後頭去,剛才已經安排住處了。”
說完,謝塵就要先走一步,顧媻哪裡真能按照這貨的主意走人?他進侯府可不是為了真的隻混口飯吃,就這樣輕易丟掉跟侯府中心人物的接觸機會,那他真是白活兩回!
“二爺,等等,你就這樣過去的嗎?”顧媻忽地開口。
腿都軟了的謝二爺根本不想過去,他被叫住後,皺著眉頭便陰陽怪氣地說:“不然呢?難不成還要整點兒禮物提過去?”
顧媻才不跟十三四歲的小孩計較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他此刻冷靜至極,完全沒有方才在門口的狼狽軟弱,同謝二爺溫聲道:“此去既然恐怕要被責罵,不如帶著我去,不知這會兒府上老祖宗在不在,二爺的老祖宗正是我的姑奶奶,有我這個外人在場,想來老侯爺想做什麼也會覺得有外人在場,要改日在找二爺的麻煩。”
“咱們這不就又拖了下時間,能好好想想對策呢。”
‘咱們’二字是顧媻故意說的,會讓人下意識覺得他們是一夥的——感謝現代心理學。
顧媻說完,也不著急,還以為謝二爺會猶豫,結果這位草包簡直像是得到了什麼錦囊妙計一樣,‘哎呀’一聲,又是一把抓住顧媻的手腕,隨後對著顧媻身後的家人笑道:“說得沒錯啊!一起一起!人越多越好!”
顧媻微笑:“二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