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上有掛燈籠,顧媻也是來的時候路過,眼尖發現這麼一處好地方。
謝二爺一直以來都是彆人伺候他的,今天是第一回幫小親戚拿爐子和乾柴還有水壺,他站在旁邊看小親戚用袖子隨意掃了掃石桌,扭頭跟他說‘好了’,他卻下意識幫忙把手裡的爐子等物擺好放好。
顧媻拿的茶是當時周世子送的極品大紅袍,因為他爹蠻喜歡,顧媻就收了一點,拿出來招待謝塵這個草包,應當算是超高規格了,嗯,非常超規格。
待桌子上棕色的茶壺緩緩飄出茶香,謝二爺目光卻不自覺透過初冬寒夜裡格外顯眼的熱霧投向對麵的顧時惜。
對麵的少年穿著實在是簡陋得可以,褲子似乎有些短了,露出纖細到易碎的腳踝,披著的外衣看上去很厚,但又不好好係在身上,裡頭雪白的褻衣清晰可見,但少年的一雙手卻比褻衣更加晃眼,隻見那指尖簡直像是愛塗胭脂的少女一般粉得嬌嫩,再往上,便被一雙色澤猶如昂貴琥珀的瞳孔捕捉。
一瞬間,謝塵感覺自己像是一滴水,‘叮咚’落入了池子裡,池子漣漪四起,傳去沒有邊際的地方……
“你……想說什麼?”謝塵挪開視線,感覺不做點兒什麼很不得勁兒,便一把拿起燒好了的水倒入壺中,把第一道茶倒去後,再倒第二道,這一道香氣撲鼻,絕非凡品,不像是小親戚家能用得起的。
他給兩個茶杯都斟茶後,終於是想起來自己答應來此是做什麼的,也就不介意伺候小親戚,還略有點兒殷勤地把茶杯放在顧媻麵前去,笑著問說:“對了對了,我先說,你之前的法子蠻好,今天你也看見了,祖父沒打我,但今天躲過去了,明天怎麼辦?你不是說你能想辦法嗎?”
“是啊。”顧媻原本也是想要將話題引到這裡來,隻是他還在考慮從哪裡開始引起,是從今日堂上謝塵一言不合就沒出息的下跪,全家看他笑話說起,還是從謝塵看似是隻等父親去世就能繼任世子位置,實際上卻地位岌岌可危說起。
他有些猶豫,因為顧媻發現謝塵似乎有點兒通透明白,知道自己的處境,不然以謝塵在外麵張揚跋扈的性子,怎麼可能和在家裡的時候反差這麼大?好像知道分寸一樣,知道哪裡可以囂張,哪裡不行。
當然也可能有這種情況,那就是虎父犬子這類,可若真是這樣,今天所有人都應該看得出來謝塵挺想要自己跟著他的,在老祖宗發話後,老侯爺就該出手打岔才對,可老侯爺一句話也沒有說……
整個謝家好像都在捧著老祖宗,這位當家主母地位超凡到侯府幾乎是她的一言堂了,這裡麵本質原因是什麼呢?真的是孝嗎?
不,是不占理,是輿論壓力和愧疚。
起碼麵前的謝塵是的。
想想看,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周圍就開始有閒話,說你現在的地位根本不是你的,原本應該是你大哥的,你有安全感嗎?
更何況謝塵的父親臥病在床這件事……顧媻也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就能病成這樣?什麼病又說不清楚,這不是很有問題嗎?
然而一切都是猜測,顧媻不打算深究,也沒必要,他要的,是跟未來的侯爺綁定在一起,由未來的武恭候為他舉薦當官,然後一步步向上,謝府內都是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他不需要處理,唯一需要處理的隻有謝塵一如他名字一般被塵封的野心。
“二爺,時惜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親戚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瞧,謝塵被看得麵頰逐漸發熱,不停喝茶,心裡卻又有些沾沾自喜,他今天的確特意收拾過,有點俊他承認。
“嗯……你說。”謝二爺清了清嗓子,再度端起茶杯,優雅從容。
“你想要這個侯府嗎?”
謝二爺登時一大口熱茶直接吞進喉嚨裡,燙得可怕!但他猛地看向顧時惜,薄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