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興許還給他送禮,被他拒之門外,結果第一天被他抓的三十多個流氓就全部自殺,再誣賴他屈打成招,用刑不對。
顧媻猜測著,卻也不追求一個真相,真相此刻對柳主簿大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柳主簿家裡看起來很窮,一省的財務部部長,居然住在城中村一樣的地方,這說出去彆人都不信吧?
可院子裡這些小孩若都是柳主簿的小孩子的話,顧媻又覺得很正常了,誰說生的多就勞動力多啊?這生的多直接拉跨了生活質量。
一個主簿的年薪騎馬也得有個一一百兩的銀子,除去必要的交通和交際出門會友,房租水電吃喝這些也都刨去,假若沒有小孩,柳主簿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揚州城最好的客棧,夜夜點一份外賣還能剩下不少。
顧媻心中清明極了,一邊想自己以後才不要生小孩,一邊又想但凡是正常女子跟他估計都不會同意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當真還是得找個賢惠的男子,反正這個朝代南風盛行,假借知己之名廝混到一起的數不勝數……
如此也不錯……
當然了,小顧導遊還是有些挑剔的,他覺著自己的知己,怎麼著也得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吧,閒時可以一起在家裡照顧小包,偶爾一起給小卷貓洗澡,然後兩人俱在朝堂有一席之地,不然憑什麼做他的知己呢?
少年淡漠想著,眨眼又揚起得體溫柔的笑臉,對著門口的木門敲了敲,聲音剛好地甜甜地對著院中齊刷刷看過來的十一個男孩說:“請問是柳主簿家中嗎?我是年後要上任的新來的庫房書吏,不知柳主簿在嗎?”
最大的男孩子今年八歲的樣子,背上背著的嬰兒剛剛出月子,哭聲洪亮。
男孩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來家裡的漂亮大哥哥,一時間都忘了回話,愣了愣才回頭連忙去堂屋裡找人,喊道:“爹!爹!又有人來送禮了!一個漂亮的公子!”
堂屋裡立即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告訴他我沒好的對聯了,東西拿回去吧。哎,不知道我正在寫字?叫你弟弟莫要哭了,爹爹字都要寫不好了!”
那大男孩回頭又看了一眼已經走到院子裡麵蹲下來逗八弟的少年公子,簡直好像看見了神仙似的,臉蛋都一紅,連忙又喊:“不是來買聯子的,爹,說是年後上任的書吏,前來拜訪的。”
顧媻下一秒就聽見堂屋內一頓叮咚作響,好一會兒總算是出來了一個乾癟瘦弱的四十來歲的男人,此人麵目平常,穿著倒是很講究,隻是衣衫太寬,穿起來空蕩蕩的,叫人擔心他下一秒就要被風給吹走。
這便是柳主簿了吧。
少年連忙見禮:“學生顧時惜,見過柳主簿。”
“哎呀呀,快快請起,我知道你,你的名氣啊,我們總督府早就傳遍了,都說你聰慧過人,你能得老侯爺賞識來咱們總督府,咱們庫房,哎,真是我們總督府的榮幸,快快,進來坐,好好和我說說你那夜同府台大人們在家宴的事情,從彆人嘴裡聽說,那著實不過癮得很呐。”
柳主簿一說起新鮮事兒,神情都靈動不少,看上去很好相處。
顧媻連忙就先把自己送的酒遞過去。
誰知道柳主簿神色更是歡喜,拍著顧媻的肩膀說:“如今我府上正開源節流呢,已然是半年不曾喝上這樣好的酒了,好好好,今日咱們一同喝上一喝,老大!”說著,柳主簿喚來自己的大兒子,說,“去,到隔壁菜館子裡叫幾盤下酒菜,今日我同顧老弟好好喝上一壺!”
大兒子滿臉地心虛:“爹,哪兒有錢買啊?”
柳主簿立即也愣了愣,隨即搜刮全身,也隻掏出幾個銅板。
顧媻站在一旁都有點兒開始替人尷尬了,可柳主簿卻好像不怎麼在乎,他在房內抱出一隻沒用過的狼毫筆,說:“把這個拿起當了,這東西還值些銀子,記住,點四盤下酒菜啊。”
大兒子無奈隻能領命而去。
顧媻在一旁看了全過程,幾乎都要不知道怎麼評價這種行為,這和貸款消費好像沒區彆吧?
但也沒什麼錯誤。
可主簿家真就困苦成這樣了?
少年心中還在疑惑,門外卻又來了人,人剛踏進院子,顧媻就看柳主簿變了臉色,冷聲道:“王書吏,什麼風把你也給吹來了?”
王書吏生得很高,幾乎有一米九,模樣也是尋常,隻是眉間有一顆很有意思的痣,但凡稍微長正些,那都是祥瑞,和觀音一樣,可惜是顆歪的。
王書吏手裡也提著好些禮物,哈哈笑著說:“拜年嘛,哪有下屬不給上司拜年的?我一大早可就往這邊趕了,居然還是晚了一步,這位是?”他看向顧媻。
柳主簿眉頭緊皺,根本不怎麼想和王書吏說話,也根本不給臉地和顧媻說:“這位是咱們的同僚,戴通判的心腹,指不定馬上就要把我給頂下去,時惜,你可得小心此人,此人慣會口蜜腹劍,以後若是做了一方父母,也定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貪官汙吏的一員。”
說罷,那位王書吏竟是一點兒也沒生氣,哈哈大笑著進來了:“言過了啊言過了。這位小哥,幸會幸會啊。”後半句王書吏是對著顧媻說的。
顧媻看著這位王書吏步步靠近,看這人被如此辱罵都不生氣,腦袋裡已然警鈴大作。
看來他升官發財第一個競爭對手可不是窮得叮當響的上司,而是這位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王書吏!
“幸會幸會。”少年威威作揖,垂眸微笑——好得很,有對手說明總督府的確來對了,是個權高錢多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