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調查小組就這麼臨時成立了, 可按照顧媻的想法,一個團隊裡除了作為頭腦的那位絕頂聰明由自己來扮演,其他人的角色應該是一個武力高強,一個傻白甜但是經常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來啟發自己。
他們這三個人, 孟玉勉強算是武力高強, 但是王書吏這人可一點兒也不傻白甜。
少年未免歎息了一下, 馬車上孟三公子便問:“因何歎息?”
顧媻垂著眸,含糊著說:“有點兒困。”
“那要不今日去探訪完管事的家中,你回去歇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都交給我去做,我每日隻睡兩個時辰便可。”孟三公子微笑著道。
顧媻搖搖頭,乾脆閉眼靠在馬車壁上假寐,語氣卻是有幾分感謝的情緒:“不要。”
孟玉還想說什麼,可看少年當真是困極了,也就閉嘴等人休息,目光便乾脆看向對麵坐著的王書吏。
這位王書吏從一上車就假裝睡覺,老早就把眼睛給閉上了,可見此人心思深沉,跟著他們絕非善事,還是應當找機會甩掉。
不過在此之前依舊是得問問顧時惜的意見。
孟三公子體貼地想。
不多時,目的地到了,車夫在馬車外麵敲了敲車壁,對孟三說了句‘少爺到了’,孟玉便君子極了的拍了拍顧時惜的手臂,說:“時惜,到了,醒醒。”
少年緩慢睜眼, 眼裡卻是一片清明,明顯沒睡,可又好像當真是精神百倍,由他去拍拍同樣假寐的王書吏,笑道:“走走,開工了。”
王書吏立馬也醒來,卻是裝得天衣無縫睡眼惺忪,還要打個哈欠伸個懶腰。
可惜了,過多的動作未免刻意,顧媻感覺就像是在看一檔演技比拚的綜藝,演員王書吏接到的挑戰是表演一個熟睡中馬上要被暗戀對象親吻的帥哥,王書吏便睡覺都在凹姿勢,嘴唇也微張方便暗戀對象下嘴,或許還塗了唇膏,蹩腳得充滿搞笑意味。
要想提高演技還得學他,所謂精簡才是王道,細節有時候太多才是敗筆。他剛才就在假裝假寐,實際上是真睡著了,沒人知道吧?哈哈。
不過王書吏依舊是個人才,顧媻真的欣賞。
下了馬車,入眼的是一座很尋常的宅院,隻是比柳主簿那樣簡直可以稱之為窮酸的院子好得多,是個二進的小院,紅色單薄的木門也沒有關上,一眼便可窺見其中剛剛打掃過的青石板地麵和院中枯了的橘子樹。
樹下也是兩個頑童正在玩沙包,一個丟過來,另一個還在流著大鼻涕的男童被遛狗似的連忙去撿,撿完還給紮著兩隻羊角辮的漂亮小女孩,然後喊:“姐姐再來!我還能跑得更快,你丟遠點!”
顧媻在外麵聽了這話,真是忍俊不禁,小女孩似乎也很無語,大喊:“我丟得手都酸了,我不想玩了。”
“我把我的壓歲錢都給你!”
“那好吧。”小女孩勉為其難,但實際上下一秒就笑得彆提有多開心了。
顧媻見狀,立即也心情大好,站在門口都有些不想進去了。
“怎麼?”孟玉也笑,哪怕他不知道少年在笑什麼。
顧媻微微側頭道:“感覺咱們進去,有些破壞氣氛。”
可頓了頓,顧媻又說:“可咱們不去可就是破壞他們家族了,假若管事當真參與了盜銀一事,那麼家中人毫不知情,卻也要被牽連豈不是很慘?咱們讓他們知情才是大丈夫所為。”
一旁的王書吏目瞪口呆看著顧媻,好一會兒才閉上微張的唇,收斂起來。
顧媻帶領自己的團隊做了一番動員感言,總算是敲響了庫銀管事的門上鐵環,那鐵環通體黑色,大約也是和品級有關。
侯門謝家的大門上,顧媻記得是金漆獸麵錫環,雕刻得格外精致,光是遠看便叫人覺著富貴逼人。
他家門上僅僅隻是鐵環,比這裡管事的大門上的鐵環還要差。
隨著鐵環叩擊門扉,裡麵玩耍的一男一女兩個小童連忙跑來看,一人一聲問道:“誰呀?找誰啊?”
顧媻進入哄小孩模式,笑容分外甜蜜溫柔:“你好啊,我找你家大人,不知總督府的庫房管事魯先生可在家中?”顧媻不打算以代理揚州牧的身份登場,那樣太刻意了,還是以小小書吏的身份來比較好。
那男童鼻涕都快流到嘴邊了也不知道擦擦,小女孩則睜著大眼睛呆呆看了少年好一會兒,隨後紅著臉說:“爺爺不在家裡,父親和母親還有姥姥姥爺、祖母在家。”
顧媻眸色微微垂了垂,覺著真是有意思,這裡可不流行婚後女方還和父母住的,除非是上門女婿。
也就是說這家的管事之子是入贅女方家,把自家老父親老母親也帶來一塊兒住了?
顧媻暫時猜測到這裡,不等他多看看兩旁的陳設分析出什麼有用的,就能看見一個穿著白衫銅錢紋大褂子的中年高瘦男子嚼著檳榔出場。
這男子倚在門上,眉宇之間沒什麼英氣,仿佛渾渾噩噩了許久,這會兒看見有客人來了,才又連忙嚼了兩下檳榔,吐掉後隨手拿起胸前的帕子一擦,連忙來迎客,說:“誰啊?請問是哪家的公子啊?”
顧媻連忙作揖回禮,笑道:“回公子的話,我們是魯管事的同僚,這不是過年嘛,前來拜年的,不知魯管事竟是還在任上,真是叨饒了,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說完,顧媻讓孟三把他們從醉仙閣打包的最貴的點心盒子遞過去。
那男子一見有禮可收,登時眼睛都是一亮,再看是點心,稍微有些失望,卻又好像聊勝於無一般說:“客氣客氣,隻是不知您是哪裡的同僚,我父親的同僚我都見過,公子您我還是頭次見。”
顧媻便大致說了一下自己年後才上任的消息,身邊兩個是自己的朋友。
哪知道那男子認識王書吏,熱情得不得了,比見顧媻都要驚喜,連忙往屋裡叫人,說王書吏來了。
顧媻頗意外的看了一眼王書吏,王書吏立馬解釋說:“平時我與魯管事家中也並不如何來往,隻是前年魯管事的老妻病重,我這裡正好有一顆老參,就送給了他們,沒想到他們這麼惦念哎。”
顧媻立即笑眯眯地問:“千年人參?”
王書吏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笑著回說:“那東西,尋常人家哪裡弄得到?我那顆是機緣巧合之下,戴通判送給我的,乃是百年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