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此人生得模樣粗蠢,眼距較寬,呆坐在大堂等待新任上司顧時惜時,整個人像是窩在電影院卡座起不來的大胖鵝,直到聽見門口有動靜傳來,才立馬掙紮著把自己的肥肉從椅子上抬起來,連連對著門口作揖:“下官林夢山,拜見顧大人。”
“嗯。”
林夢山悄悄抬起腦袋,就發現眼前新上司儼然跟個下凡來渡劫的小神仙似的美貌非常,哪怕隻著簡單的便服,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點裝飾,腰間兩個墜子都沒有,卻清麗脫俗又笑時風華萬千,是聚集了奇妙的天真、狡黠與一體的少年郎。
林大人愣了一下,隨即在看見上司坐下後,才連忙道出自己的來意:“稟大人,下官深夜到訪,是為了今日鄭氏上告一案,這……”
“哦,這個啊,不急不急。”顧時惜笑著詢問林大人,“林大人用膳了沒有?”
林夢山一愣,不知道這個少年上司想做什麼,腦門子都是汗,他擦了擦,哪怕心急如焚,卻又不敢不回答,隻得老實道:“下官還未用膳……不過……”
“即使這樣,陪本官一塊兒用些,林大人遠道而來,本官總不能連頓晚膳都不給。”顧媻說完,對著陪自己過來的孟玉說,“讓廚房做些好菜來,再上昨日同僚們送的梅子酒,這酒很是不錯,喝起來醇香,入口如絲綢,還是咱們府台慕容大人親自釀的呢。”
林大人繼續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摸不準這和氣漂亮的上司到底是什麼脾氣,又為何做這副姿態,可林夢山不敢不從,訥訥點了點頭,就抱著自己大肚子,站在一旁,瞄了一眼上司身邊同樣風姿卓越的少年,猜測大約是師爺……
既然是要吃飯,三人就去了後院清淨風景極好的右花園的花廳。
雖是入夜,但群星璀璨,月光如水,滿院子的花全開了,從縣城好不容易趕過來的林夢山此刻到底是也不如何焦急了,他坐在花廳,看上司與師爺說著冬日騎馬的趣事,忽地還有毛發卷著的小貓在花園串過去,一切都祥和安寧。
這時菜也上了桌子,林大人看了一眼,總共四菜一湯,還有一道炸紅薯丸子,這菜格外好吃,是林夢山的最愛,光是聞著味兒便食指大動口水橫流。
顧媻這時覺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循序漸進地跟林大人邊吃邊聊:“聽說林大人當年可是進士第二十七,如此厲害,家父如今剛剛開考,剛過了院試第一科,第二科從成績還沒出呢,每日都焦灼得要命,林大人當年定然胸有成足,實在是佩服佩服。”
“不不,當年屬實僥幸,我乃進士最後一名,差一點便要歸為同進士去,真是僥幸。”
“欸,學問之事,向來沒有僥幸,林大人謙虛了。”小顧大人笑著給林大人倒酒,又夾了顆對方盯了很久的炸紅薯丸子,放在對方的精致小瓷碗裡,“可惜林大人如此英才,時運不濟,但本官也聽說了,自林大人擔任棗縣縣令起,將新並的棗縣管理的那叫一個百姓豐衣足食,人民安居樂業……”
“過獎過獎。”林夢山心想
這上司聽說沒怎麼念過書,但說話卻是一頂一的有文化。
“所以鄭氏上告之事,我想應當與林縣令瀆職的關係不大,屬實有奸人作祟,蒙蔽了你我的耳目,不然一件鄉紳夫妻俱死的案子,屍體、案發現場俱在,還有人證,怎麼也不可能有冤情,你說是吧?”顧媻微笑。
林大人一張湯圓似的臉上幾乎要擠出兩行淚來,立即站起來又對著顧時惜一個行禮:“大人英明,下官此來,真是為了自證清白,真是人證物證俱在,可這鄭氏,不知怎麼的,居然唬得下官的獄卒同情她,將她放了出去,她還偷了人家郭家唯一的男丁,說是自己的孩子,現在郭老爺,積善之家,兒子兒媳俱沒了,連唯一的孫子都被偷走了,已然病倒……”
林縣令苦著臉,小心翼翼的縮著自己,去看小顧大人的表情,繼續說:“不管如何,下官一聽說找到了那孩子的下落,就緊趕慢趕的過來了,隻希望先讓那嬰孩回到郭家,讓起親爺爺照料,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顧媻正在吃夾了豆沙的糯米團子,他手指纖細雪白,與那糯米團子放在一處,更顯玉一般的精致,他想了想,說:“其實不瞞林大人,本官至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相信林大人絕非昏聵之人,對林大人心生仰慕,所以不想讓林大人緊張,林大人說的,本官也覺得可辦,不管那孩子是否是鄭氏的孩子,總歸是那郭家的子嗣,不會害了那孩子。”
林縣令被說得心中澎湃,麵上卻羞澀,不好意思道:“下官怎能讓顧大人心生敬仰,是下官對顧大人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才是。”
顧媻愣了一下,想起看過的電影裡也有這樣一句話,他心裡感慨,忍不住對林縣令當真有幾分好感,說:“快吃吧,對了,不如跟我講講這件案子的始末?不是不信林大人,主要是鄭氏將事情鬨得大,我不過問,就這麼把鄭氏送回去,那我不好做不是?”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
林縣令喝了口酒,當真是對這位少年上司十分恭敬,也心有親近之感,於是不敢有半點隱瞞,想了想,從頭開始講述整個案子的經過:
報案的是郭家的管家,管家是郭家的家仆,世代為奴,忠心耿耿,每日早上,管家都要去少爺處彙報昨日店鋪收成,要與少爺一同去店裡視察,但這次去敲門,卻不得回應,等了半個時辰再去敲,卻還是沒有人應,這才推門而入,發現兩人俱是死在床上,麵色青紫,死了足足有六個時辰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