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顧大人究竟是做什麼去了?半天不見人影啊。”
秋日宴這會兒其實不算開始,但諸位縣令們都講究人,提前到了,那位噸位十分驚人的回陽縣縣令江大胖子正坐在小亭裡,跟身邊的幾個同僚一麵做出不耐煩的表情,一麵又唉聲歎氣,交流道:“莫不是顧大人忘了今日是秋日宴了?”
一個瘦高個兒,眉心有一顆美人痣的夾水縣縣令,聲音格外陰陽怪氣,笑嗬嗬地拿著一把繪製了花鳥圖案的折扇,遮住半張臉,說道:“咋可能嘛,顧大人咋可能忘記嘞,定然是忙的不行啦。”
夾水縣縣令口音很重,官話說得還有待提高。
另一個金雞縣縣令生得很是魁梧,肱二頭肌幾乎要撐爆衣裳,即便此刻是坐在府衙裡麵,也不忘找了個石頭,正在做組鍛煉,不時還要看看自己的發力對不對,免得肌肉形態不夠好看。
這金雞縣縣令瞧著五大三粗,但一直在聽旁邊兩人同僚說話,聞言皺了皺眉,很直地文附近的侍衛道:“怎麼回事?你們顧大人呢?咱們雖是下屬官員,也沒有這麼怠慢的道理!把你們顧大人叫出來!老子倒要看看是什麼神仙下凡,外頭傳得神乎其神,怎麼現在又躲起來了?莫不是害怕被咱們瞧出不對勁了?”
橋縣縣令是個將近九十歲的老縣令,一輩子待在基層,見過無數上司,來來去去,如今倒是頭一回有個這麼年輕的府台入駐揚州,雖然也覺得不可思議外加有些科舉人士對舉薦之人的偏見,但像金雞縣令這麼口無遮攔罵人的,橋縣老縣令也覺著臊得慌,好歹是科舉出來的,怎麼偏偏如今腦子跟被吃了似的?
橋縣老縣令正好也姓喬,又因為年歲真是很大了,因此人人都尊稱一聲喬老。
喬老‘嘖’了一聲,皺著眉頭對旁邊的粗人一樣的金雞縣令道:“莫要胡言亂語,府尹大人日理萬機,小小秋日宴,哪怕是遲些到又如何?”
金雞縣令才不跟喬老唱對台戲呢,默默繼續鍛煉手臂,跟這邊兩個同僚依舊竊竊私語,左右就是說這位素未謀麵的顧大人架子大,背靠侯府,在此之前真是聞所未聞,且上任後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些,就連棗縣的林縣令肯定都對此頗為苦惱吧。
林夢山單獨坐在一處,瞄著對麵竊竊私語三人組和老神在在的喬老,耳朵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去好好聽聽竊竊私語三人組到底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怎麼好像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心中抓耳撓腮之際,最後一個縣令——六個縣令當中最強也最受朝廷褒獎的紅人陳聽總算姍姍來遲。
林夢山見陳聽進來後,居然沒有去跟素來要好的大胖子江縣令坐在一塊兒,反而左右看了看,也單獨找了個位置坐下,左右都不挨著誰,且神色有些飄忽不定,好像一夜未睡似的,眼下一片青黑。
林夢山記得昨天好像聽見江大胖子說什麼‘陳聽不堪大用’,所以這兩人鬨掰了?
林縣令自認比江大胖子要苗條許多,起碼肚子都要小一點,且要是瘦下來,模樣也絕對
比江大胖子要俊美,因此私底下總喊江縣令江大胖,殊不知他這會兒老盯著江縣令看,人江縣令也瞄他好幾回,還以為林縣令有意要加入他們竊竊私語組合。
之前好機會,其實江縣令都想要替戴通判招募這位林縣令,隻不過林縣令自命清高,說什麼不愛搞什麼結黨營私之事,話裡話外都在表露自己之清高,江縣令之庸俗,搞得江縣令背地裡罵了林夢山好幾回。
可如今不同了啊!
這位新上任的顧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把火一路燒到了林縣令的縣衙裡去,狠狠打了林夢山這位清高知識分子的臉,林夢山肯定心存怒火,敢怒不敢言,如今正好拉他入夥,一同抵製顧時惜也抵製揚州刺史孟大人,向戴通判戴家以表忠心!
於是江縣令目光期盼著,眨了眨,好聲好氣地隔著一條走廊對對麵胖乎乎模樣實在不咋好看的林夢山發出邀請道:“林大人怎麼好像也有些話想說來著?不若過來跟咱們坐一塊兒,咱們同僚多年,竟是從未怎麼親近過,你有什麼難處,儘管說,日後咱們同僚之間互相幫助,總能熬過去的!”
林夢山小眼一睜,虎軀一震,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立馬怒道:“我怎麼可能會有冤屈?!顧大人對我恩重如山,替我改正錯誤,替我縣百姓伸張冤屈,使得我造的孽化為烏有,我隻有感恩,隻有崇拜,恨不得拜顧大人為師,怎麼可能有難處?有難處那也有顧大人替我撐腰,我這樣隻知道讀死書不懂為官之道的人,絕不跟湊在一起便說我先生壞話的宵小之輩為伍!”
“你!”江大胖子氣得七竅生煙,他隻邀請了一句,這他媽的林夢山居然等著他十幾句,簡直豈有此理!
江大胖子臉上掛不住,又不好當真跟林縣令對罵,那傳出去簡直丟臉丟到家了,隻能閉麥,繼續跟身邊的娘娘腔夾水縣縣令陰陽怪氣,順便繼續攛掇金雞縣縣令彆練肌肉了,再去催催顧大人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