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真心(1 / 2)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8142 字 9個月前

“好什麼?”

兩個守在老侯爺病床前的少年連忙湊近,生怕錯過老侯爺說出的話。

謝二更是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激動,立馬扭頭就要去喊大夫,卻被祖父握住手,搖了搖頭,模糊地又看了看謝塵,最終無奈閉上,說:“不必麻煩了,我這些天不是死了,隻是醒不來,我現在什麼情況,心裡清楚的很,叫大夫過來也沒用,不如給我叫幾桌好酒好菜,讓我下去,也做個飽死的鬼。”

顧媻簡直不敢說話,他是怕死得很,卻沒想到有人能夠這麼豁達。

謝二更是神經病一般,居然聽了老侯爺的話,當真不去叫大夫,而是讓廚房弄一桌子好酒好菜來。

顧媻剛想說話,卻又意外被打斷,隻見老侯爺渾濁的眼睛又微微睜著看了看他,嗓子沙啞含笑地詢問道:“雨霄,你從哪兒帶回來的媳婦兒啊?之前也沒在家書裡看你提起……”

謝二爺給顧媻寫信,基本日日不落,給家裡寫信卻是有些矜持,好像不做出些成績,便不好意思說話,因此從抵達閩南到如今回來,大幾個月的時間,總共也就寄了兩封回來。

第一封寫得是平安,說自己平安抵達了閩南,寫顧時惜給他的方子非常好,大軍竟是沒有多少人被瘴氣毒死,又說跟當地的閩浙總督拜了把子,兩人是一見如故,都是愛酒豪爽的性子,隻不過閩浙總督今年五十多歲了,比他爹都老,每次喝了酒後,便要睡兩天才清醒,弄得神威右將軍抽空打了謝二一鞭子,讓他彆造反的還沒抓到,就喝死個朝廷大員。

第二封寫得是平叛行動基本宣告勝利,他一個人殺了有上二十號人,他謹記祖父的話,他的手下都是跟他一塊兒出來的兄弟,他得以身作則,所以基本都是衝在最前麵,有傷他扛,有難他闖,就連癡迷火蓮教的許虹如今都沒空去念那些勞什子教義,又恢複成了當初跟他鬥嘴耍賤的許大公子,什麼都不服,卻又實際最為支持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謝二努力做到完美,渴望得到祖父誇獎的樣子,可他的家書送到侯府後,也基本得不到回應,祖父隻會偶爾派人送句話,讓他不要自滿自負,更多的時候依舊隻是貶斥他,說他某處依舊不夠好,不成氣候。

謝二從小就被罵不是個東西,沒出息,不成氣候,所以哪怕如今做的再好,被罵他也沒什麼感覺,可如今謝二看見躺在病床上骨瘦嶙峋,像是一座巍峨泰山轟然坍塌下來,匍匐在地上的老人,謝二還是有種微妙的恍惚,他此刻在想,他日後是不是沒人罵他了?

“嗯?”謝二出神了,沒聽清楚老侯爺在說什麼。

可顧媻卻是聽清楚了,這位病了的老侯爺居然把他認作是孫子帶回來的老婆了!

這算什麼事兒啊?他如今還是十六歲,在現代,還在上初中啊,初中生雌雄莫辨沒長喉結的比比皆是好嗎?雖然習慣了,也不生氣,可是吧,總不能高高興興吧?

小顧大人平靜,沒有吭聲,他抬眸看著謝二,等老侯爺又說了一遍,看見謝二懵逼窘迫的樣

子,才心裡笑了笑,隨後他乾脆拉著謝二一塊兒都跪在老侯爺的腳踏上,兩人做出一塊兒給老侯爺磕頭的樣子,算是認了‘孫媳婦兒’這個身份。

謝塵嚇傻了,可他被拉著一塊兒磕頭下去的身體卻沒有半分抗拒,待坐起來才緊張地看了看自作主張裝自己媳婦兒的小親戚,連忙跟欣慰笑著的祖父道:“祖父……我、我的確是帶回來了人,就怕你不喜歡……唔……”謝二不知道說什麼了。

躺在床上的老侯爺卻哈哈笑著,他中氣不足,笑也笑得乾癟,說話是前所未有的虛無飄渺,充滿歲月悔悟之感:“我一個糟老頭子,估計要不了兩天就要入土了的人了,沒資格對你後半輩子選的媳婦兒指手畫腳,日後你記得,不管是你爹還是你娘,想要對你的夫人指手畫腳,都直接罵回去,就說我同意了的,你們都在我麵前磕了頭了,我就認。”

顧媻靜靜聽著一個將死之老人豁達又滿目濕潤的笑說:“其實啊……大約你爹你娘也不管你這些,他們自己尚且一團亂麻,哪裡會管你們?”

“不過也不一定……你爹他至今沒能給他的表妹一個正妻的身份,定然是怨毒了我,看我對你如此寬鬆,怕是也要對你心生不滿,指不定要指手畫腳……”

顧媻心中微微怔住,他料想到世子爺……也就是謝塵他爹過得很慘,沒想到真的慘到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不能娶,而造成如今謝塵父母相看兩厭,甚至都不管兒子的悲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佩服至極的老侯爺!

不過也不能是震驚,顧媻見的太多了這種家庭,幸福美滿既成功又子女完美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的,少之又少,更何況這裡是古代,哪怕再開放的朝代,高位權貴們依舊有聯姻製度,夫妻兩個沒有感情像是同事的比比皆是,其實這種情況顧媻倒覺得挺好的了,假如聯姻出了一些感情,卻又不多,這種最是傷人,知名例子便是甄嬛傳裡的華妃。

當然了,顧媻看過真正的曆史,曉得曆史上的華妃其實並非電視劇裡那樣沒有孩子且不受寵,在顧媻看來,雍正帝對華妃絕對是真心的,不然不會在華妃去世後,才動手處置年羹堯,這兩人也擁有不少的孩子,隻不過緣分都淺,沒留住。

再比如說他與孟玉隻見,顧媻便覺得是利益交換的關係比愛情要大,愛情這個東西……常聽人說,如今沒想到居然在謝塵他爹與側夫人身上瞧見。

不過顧媻依舊對謝塵他爹沒什麼好感,一個男人,對自己娶回來的妻子半點兒不尊重,毫無責任感,能有什麼愛情可言?不如說是最愛自己咯?不然就抵住壓力彆娶啊,真是無語。

小顧大人理智分析旁人的愛恨,期間就聽老侯爺還在歎息,笑著說:“挺好……我還想著我死了的話,也不知你爹會給你安排什麼樣的新媳婦,他恨我,說不定看我死了,便報複在你身上,就像他對你從沒有一絲好臉色那樣,全是在做給我看,他想向我宣戰,想告訴我,我讓他娶你母親,就是最大的錯誤,也告訴我,我辛辛苦苦寶貝著的爵位,一文不值,所以從小他並不管你,你做什麼他都不會滿意

……”

“雨霄,從前你問過我,為什麼你爹總是罵你沒出息,做什麼都說你不行不會不能,我那時回答不了,如今可以了……因為我當年的確是錯了,我第一錯在不該為了報答好友救命之恩,非要讓你爹娶了你娘,好讓好友全家成為我們侯府的姻親,讓他們家道中落的產業有支撐後盾,我太自負,覺得你爹既然是我的兒子,當然得聽我的。”

老侯爺還在笑:“第二錯在……錯在……”老侯爺幾次沒能說出口,嘶啞的嗓子裡像是卡著刀片,顧媻聽著,都有些不忍。

他推了推身邊的謝二,謝塵立即說道:“祖父,彆說了,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那起子憊懶的狗東西們,祖父要的湯怎麼來沒送來!”

謝塵跑得飛快,當真是去叫人,順便去叫大夫,竟是獨留顧媻一個人坐在老人病榻之下,一時間,還有些微妙。

顧媻也想走,偏偏又不敢,身邊總得留著人才行,不然出了事兒怎麼辦?

他又想要乾脆喊服侍的下人們進來,但他這會兒正在偽裝謝塵那草包從閩南帶回來的小嬌媳婦兒,說話立馬就能穿幫。

於是隻能乖乖坐在這裡等著,拘束又格外的感到悲涼……

而老侯爺沉默片刻,繼續說:“第二錯,便是當年我哥唯一的遺腹子,下毒害得雨霄他爹癱瘓在床這件事,我竟是饒了過去,為的就是日後他們不要鬨著把侯府要回去,且那是我哥的遺腹子,唯一的孩子,總不能當真殺了他為雨霄他爹報仇吧?我那樣對不住死去的大哥……嫂子求我了許久,幾乎哭瞎了眼……我的一舉三得,讓雨霄他爹變成如今這樣的行屍走肉……我……”

老人眼角落下淚來:“我十多年不曾和訓兒說過一句話了……也不知我死了後,他是高興,還是會為我哭一哭……算了,不必為我哭,若是重來一回,我亦是如此選擇,侯府乃我父打拚一輩子所得,怎能毀於一個殘害手足之人的手裡,他絕不能得這爵位。”

老人語氣平靜,隻有眼角的那行行不停墜落的淚水在告訴顧時惜,眼前的老侯爺心中怕是波濤洶湧著,萬千話語想要同那位他覺著虧待了的世子爺說……

“好孩子……”老侯爺忽地將手放在顧時惜的手背上,拍了拍,慢慢說,“雨霄既然帶你回來,應當是極愛你,我做主,將我夫人生前最愛的琉璃花燈贈於你,望你……日後啊……和雨霄好好的,若是有了孩子,不必多麼聰慧過人,讓人目光都聚焦過來不是好事,隻要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父愛而母慈,母慈則子孝,子孝而家和,家和……家和……”

老侯爺話未完,手卻忽地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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