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楊師傅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告終,有小兵跑來找顧時惜過去,說楊師傅實在是做不出來,顧媻便連忙又過去看到底怎麼個事兒L。
小廚房的位置在一處巨石旁邊,背風,剛好能夠生活,此時柴火燒得正旺,黑色的大鐵鍋中豬油滾滾,冒著青煙,楊師傅和幾個廚房的廚子都拘謹又可憐焦急的站在旁邊,看見顧時惜來了,滿臉的‘得救了’,楊師傅更是雙手還沾著麵粉,上前便先請罪說道:
“顧大人,小的無能,竟是怎麼也複刻不出大人所說的方便麵,這東西做起來著實是不大方便,當真能夠作為行軍途中的乾糧嗎?”
“如何不能呢?”顧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當然覺得什麼都簡單,他漂亮的眸子掃過麵前的小廚房,視線從那冒著青煙的油到楊師傅和幾個廚子現場拉出來的麵,發現了問題。
這麵條拉得太細了!
簡直猶如發絲一般,顧媻點了點麵板,好脾氣道:“你試試弄粗一些,然後團成一個原型,放在鐵質的漏勺中過油不要太長時間,看見微微變色就立馬撈出,少量多次的來做,一定沒有問題。”
這是思維慣性導致的小小插曲,楊師傅向來做麵都隻做極細的麵條,因為這個,還被顧家老夫人誇過好幾回,說他心靈手巧,堪稱天下第一廚。
因此一聽顧媻說要弄粗一些,他自己也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連忙跟顧大人道歉,隨後手上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就又開始從和麵到揉麵最後拉麵,一氣嗬成,當麵條拉得像是表演藝術一樣,在空中和楊師傅的手上晃悠了幾圈後,顧媻就看見楊師傅又看向自己,得到他的點頭後才立馬將拉好的麵條裝在鐵質的漏勺中,然後沉入滾滾油鍋之中。
戴廟跟著自己的祖父戴閣老還有太子,吃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可這位楊師傅的廚藝當真是比禦膳房裡的太監們還要好,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時人有個自古以來普遍的認知,那就是下頭沒有了那玩意兒L的太監公公做出來的東西才更加細膩,也更加好吃,因為他們不男不女,就在這方麵有著男性的力氣,顛得動鍋鏟,也能有女性的細致,可以給蘿卜或者是一顆白菜雕出花來。
戴廟就曾看見一個太監廚子在禹王大壽的時候專門在堂上表演了一出現場製作翡翠白玉湯的做法,那太監刀工了得,首先便是在案板上把白菜用小刀劃來劃去,最後又將整顆白菜都放入鍋中煮,最後白菜整顆被撈起來,放在碟子裡,可以親眼看見白菜幫子在菜葉子落在盤子裡的時候和綠色的青綠色的嫩葉子脫離了,菜心沒了,整顆大白菜瞬間散開,宛若一朵價值千金的翡翠荷花一樣,彆有一番滋味。
可那會兒L和這會兒L的感覺很是不同。
戴廟感覺那時候,吃飯不叫吃飯,如鯁在喉,吃什麼都沒滋沒味,不像現在。
現在他和他的偶像顧時惜站在一起,和許許多多為了大魏願意拋頭顱灑熱血的有誌之士在一起,哪怕是站在一起看人下廚,都覺得心曠神
怡,好似人間璀璨的所有光色,儘數都在這裡了。
眼前是愈發暗下去,廣闊的天空,天邊雲霞如新娘的嫁衣,紅得喜氣洋洋。
另一頭月亮早早出來冒了頭,領著一兩顆星子以那絕對不容抗拒的力量慢慢占據天空,讓天上呈現出一半藍一半紅的棋盤般的分界線,戴廟忽然覺得那月亮便像是顧時惜,自己和無數跟隨顧時惜的有誌之士,便是那無數的星星,不管怎麼著,反正是視死如歸。
戴廟被自己的想象感動到熱淚盈眶,忽地又看向顧媻,弄得顧媻一臉蒙蔽,但又不好問,隻能微笑。
另一頭劉善還在專心致誌看著楊師傅這一回炸麵餅,當看見這一回麵餅沒有一進去沒多久就散掉或者焦黑後,眸子都極亮,等麵餅出來後,連忙又跟楊師傅一塊兒L一起看向顧時惜,問道:“接下來呢?”
小顧大人美滋滋看著這還是略粗一些的方便麵,心想估計也就隻能這樣,現代麵粉和古代麵粉或許有什麼不大一樣的地方,加了什麼添加劑能夠讓麵條更有韌性還不容易斷,可古代真是沒辦法,能做到如此也算是成功的。
他說:“這樣就可以了,等涼了以後,有兩種吃法,一種就是直接用水泡,還有一種是煮,就跟煮麵條差不多,但是這種比麵條方便攜帶得多不是嗎?”
“到時候再做一些脫水蔬菜,以後冬天將士們說不得也能有營養補充。”
“對了,牛肉乾呢?楊師傅你帶了沒?還有我娘泡的酸菜,一塊兒L找出來,等會兒L你再做幾份麵餅,我來煮。”小顧導遊越說越是懷念泡麵的滋味,從前吃到吐的東西,如今懷念起來,竟是感覺味道同國宴不相上下,非得尋找到那股味道不可——當然了,一模一樣是不可能的,小顧理解。
楊師傅總是能看見顧大人如此捧自己的場,不管自己做什麼,顧大人都興奮至極,好像是品嘗到天下絕味的那種感覺,有如此懂他欣賞他的主家在此,就是讓他做玉皇大帝,楊師傅都不去。
這邊製作方便麵弄得熱火朝天,那邊馬車裡的周世子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沒讀幾頁的書,終於是放下了書本,卻又怎麼也不肯下車去和那些人混在一塊兒L。
不是他自視甚高,覺得自己身份和那些人不同,相反,周世子很願意和各界各色的有能力的人結交,他恨不得天下所有聰明人都成為他的謀士,隻可惜他之前裝病裝得實在是太狠,對外放出去的話簡直就是說自己也快死了的那種,哪有短短七日,不治之症就自己痊愈,還生龍活虎出去和臣下們吃麵的?
可……顧時惜在做什麼呢?什麼方便麵?聞所未聞,可香氣飄過來,倒是很有些特彆,也難怪時惜在那兒L忙活半天。
周世子目光幾乎完全被那邊幾人奪走,但還分出了一絲餘光落在一直站在顧時惜旁邊的小兵身上。
說來也是有些特彆,這小兵看上去分外不同,和其他將士兵丁有種割裂的脫穎而出,但身上又的的確確有些功夫,是當過兵的,皮膚也是當兵人麥色且粗糙的膚色。
正當周禾譽感覺那小兵忽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對,頭盔之下藏在陰影之中的眸子有著彆樣的銳利時,顧時惜適時端著一碗麵過來了。
少年比前兩年長高長大了許多,卻出脫得越發迷人不可方物,哪怕隻是穿著最最噗通的青色常服,係著寬腰帶,腰間頭上什麼配飾都沒有,隻有一根銀色的簪子隨意挽起長發,也讓人光是看著便好像看著被神明遺落人間的愛子,連風都偏愛他,吹向他時,絕不會把他吹得如何狼狽,隻讓他飛舞的發絲規律有序地猶如圖畫印在他的麵頰,營造出更加絕美的畫麵。
顧媻這邊小跑著過來,帶來一碗他自製的老壇酸菜牛肉麵,彆提多香了,當馬車車廂被下人打開,周世子便也聞了個透徹,那香氣隻撲麵門,沁入心扉,酸味與牛肉的香氣還有不知名湯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瞬間便讓人唇齒生津,哪怕再注意形象的世子爺,這會兒L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