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戴府。
戴閣老躺在病床上,額頭前還戴著白色的帕子,這帕子被打濕後專門放在額頭上用來給戴閣老降溫。
劉閣老進屋的時候,就看見老夥計當真是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能撒手人寰,但劉閣老心裡卻是不信,嘴上則很配合著連忙擔憂道:“閣老何至於此啊!陛下雖然沒了,但咱們卻得撐起來,不然豈不是叫禹王又強占了先機?”
戴閣老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被下人從床上扶起來,雙眼還含著一泡眼淚,模樣是說不出的虛弱,說道:“你我這樣的老骨頭還能搶占什麼先機?不若就依戴廟所說的那樣,咱們還是莫要出頭了,讓世子爺同禹王打擂台,你我一人分彆修書一封,再找上所有大臣簽字按上手印,勸世子爺回來主持大局,就說禹王□□,天下苦禹王久矣,連當今聖上都是被禹王嚇死的,隻要世子爺回來主持公道,身為太子之表兄,無論如何也能繼任攝政王,且天下人都曉得世子爺謙遜有禮,愛才如命,絕不可能和禹王有任何相似之行徑,隻要咱們信送到了,世子爺必回!?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劉閣老皺了皺眉,這些天他也受到了自己兒子寫回來的家書,也都再勸他支持世子爺。
誠然,這樣他們兩個人就退居幕後,還能讓世子出麵將禹王拉下馬。
可之後呢?之後難道當真挺世子做攝政王嗎?
那局麵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呢?
劉閣老等了十幾l年,已然沒有可以前進的地方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隻要他聯合戴閣老一塊兒將禹王拉下馬,那麼他們兩人就能作為輔政大臣,更進一步。
為此他都做好了要犧牲自己大兒子的準備,結果現在戴閣老告訴他算了?
非要繞這麼一個圈子,讓人家父子相殘,最後他們再一起麵對世子爺,怎麼再把世子爺拉下馬呢?
豈不是多此一舉?
劉閣老猶豫片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戴閣老,你還勸我莫要為了小情耽誤大事兒,如今你敢說你不是為了你那孫子,竟是要聽顧時惜的讒言了!”
戴閣老沒吭聲,一雙深凹下去的眼睛即便滄桑著,也有著足夠的力量讓人望而生畏。
戴閣老歎息了一聲,也不裝柔弱了,做起來淡淡道:“但顧時惜這法子的確好用,不必咱們出麵,若是失敗了,咱們也沒有任何的壞處,那周禾譽世子沽名釣譽之輩罷了,除了成日攢名聲,積累聲望,實際上飯桶一個,他能有什麼厲害的?不過是身邊能人義士多罷了,找機會輕易便能鏟除,比處理禹王可輕鬆得多。”
“此話雖然不假,但實在是夜長夢多,你怎知道顧時惜沒有投靠周禾譽?到時候他們兩個聯手,咱們想要更進一步怕是難上加難!”
戴閣老忽地冷笑道:“這你就猜錯了,顧時惜這位府台,可絕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輩,周禾譽世子也不是善茬,這兩人麵和心不和罷了,絕不可能攪和道一起去。且顧時惜這個人,你看著,像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什麼都
能拋棄的人,他也的確有這個資本,無論是樣貌還是頭腦,都拿得出手,可他有一點是他的弱處。”
“哦?什麼?”
戴閣老一雙看穿世人的淺色瞳孔看向窗外:“小顧大人手上乾淨著呢,他走到如今,手上沒有害過一條人命,沒有貪過一兩銀子,如此之清流,在朝廷這大海之中,哪裡走得遠呢?他獨門獨戶一支,就算是狀元郎死心塌地,武恭候癡迷成狂,世子也拜倒在他裙下,又如何?以色侍人,豈能長遠?待他年老色衰之日,便是他跌落神壇之時。”
劉閣老一臉震撼,可很快又皺著眉頭,發怵道:“你這般說來,倒叫我心裡害怕,咱們多少歲數,人家顧時惜才十幾l歲,咱們能等到他年老色衰的時候?彆到時候咱們兩個老的死了,他還矜貴著,雖說這世上就沒什麼愛能長久的,可你曉得不,我打聽道個消息,說那揚州一世祖謝侯早前就追著顧時惜出使去了,這種說不定死在外頭的差事,多少人躲都躲不及,更何況他這樣的身份,被禹王抓住便是滿門抄斬,他竟是追了過去!”
“哦?”這下輪到戴閣老詫異了,“禹王可知?禹王早便想要鏟除揚州武恭候的私兵了,大幾l萬的精兵,怕是現在整個大魏都找不出一萬精兵。”
“禹王知道又如何?禹王是主戰的,他估計還想要利用武恭候的兵馬去牽製匈奴,所以便裝作不知。”劉閣老感慨著說,“所以說,就武恭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咱們恐怕真得等武恭候什麼時候不要顧時惜了,才能對其下手,可這得等什麼時候去?”
“所以我說合作,到時候讓顧時惜入內閣,已然算是破格了,他該知足了。”戴閣老淡淡道。
“……希望他知足吧。”劉閣老也點點頭,覺得讓顧時惜入閣已經算是開天辟地的超級連跳升職了,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寒門能直接幾l年之內入閣的。
兩位閣老終於是達成了共識,便琢磨著要給顧時惜送信,可送信過去怕被世子爺截胡,便乾脆隻是給世子爺送百官勸回的信件,上麵好些手印為了顯示他們的真心,全部都用的真血,不過不是他們這些大官的血就是了。
等這些信送到出使團的時候,出使團還沒有抵達青州,正在距離青州外一百裡的小山坡上休整,打算明日直接抵達青州,然後同青州牧進行交接。
自那夜雷雨過後,軍隊行駛實在緩慢,且因為送給匈奴單於的禮物少了一些,不知道究竟是掉入深山老林裡去了,還是被誰人私吞了,反正是少了三分之一的財寶。
顧媻愁得吃飯都不香了,直到世子爺發話說會幫他重新備齊禮物,才算是睡了個好覺。
收到長安八百裡加急來信的時候,顧媻正虛弱地過著兔毛大氅蹲在馬車上看劉善寫給自己的匈奴語入門,他看了兩個多月了,至今算是有些小成,隻是沒有實踐過,不知道自己具體水平是多少。
劉善倒是誇他後麵一個月進步神速,隻要能夠聽懂,能夠大致說出一些簡單的詞彙,日常溝通就不會有障礙,可顧媻總覺得隻進行日常溝通還不夠
,他需要更加複雜細致的詞彙來豐富自己的詞庫,不然有些人用匈奴語當麵罵他,他都聽不懂,那可太丟人了。
忽地,外麵同樣穿著厚厚棉衣的李捕頭前來敲了敲顧時惜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