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時辰到了,咱們該出去了。”劉善喊顧時惜的時候,自己差不多已經穿戴整齊,雖然昨夜沒能洗漱,直接倒頭就睡,可誰能想得到,第二天竟是還能有熱水洗把臉,可見顧大人跟齊王的關係的確有點兒旁人不知的東西。
劉善心裡好受多了,總覺得今日他們也算是有底氣上朝去。
顧媻則昏昏沉沉起來,打了個噴嚏,愣了一會兒才歎息著慢吞吞從床上起來,一旁有婢女立馬端來熱水讓他刷牙洗臉,顧媻動作斯文,弄完披上外衣便出門,被長安的冷空氣一催,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走,上朝。”小顧大人看了看還昏暗的天空,有種高三上早自習的熟悉感。
這次上朝不同於之前,之前顧媻作為全大魏的希望,走到哪兒都被人歡迎,今天出門前他和劉善的手雖然沒有被鐐銬銬住,但也差不多了,前前後後十幾個侍衛圍著他們,就差用叉子被他們叉著走,生怕他們跑掉。
從齊王的宮殿前往上朝用的泰安殿不過百步,幾乎就在隔壁,一路上十步一哨,烏布一崗,四處倒是都沒有顯現出大魏如今的頹勢,反而依舊莊嚴肅穆,好像還是從前那個巨大的東方大國,四方朝賀稱臣。
顧媻跟劉善獨自一步步上了泰安殿的台階,卻還不能進去大門,隻能跪在殿外等待傳喚。
劉善頭也不敢抬,耳朵豎起,生怕錯過一絲關於他們的話題。
顧媻就沒有那麼拘謹了,他想著,這件事,事關重大,稍不注意自己恐怕就要重開,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
所以他絲毫沒有忐忑不安地跪趴在那裡,隻是跪著而已,背卻筆直看向大殿內的所有人,同時也遙遙看向殿上龍椅上的太子,看向太子旁邊,一襲黑底繡金服飾的周禾譽。
隻見其頭上居然也戴著龍頭金冠,那精美的龍冠口銜寶珠,寶珠深紅,卻在四周巨大窗口斜入的朝陽中,閃閃發光,比太子頭上那顆還要燦爛。
顧媻幾乎要看不清周禾譽的臉了。
他目光掠過朝堂上大部分人的背影,發現和上次來,好像大換人了,好些人都不在了,不過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周禾譽他爹禹王的腦殘支持者很多,禹王被壓下去後,周禾譽大開殺戒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就是不清楚周禾譽當時究竟是怎麼扳倒禹王的。
那場麵恐怕十分精彩,顧媻可惜沒能看見。
可越是精彩,也意味著周禾譽才是最難對付的人,顧媻有時候都摸不準周禾譽到底在想什麼……
對周禾譽來說,大魏當然是越強大越好啊,為什麼任由朝中如此混亂,還在內耗?
難道就像是很多漂亮過競選領導前和領導後差不多,都是上任後就變卦?
顧媻心中疑問眾多,還在分析,就聽裡麵周禾譽和幾個朝臣討論了一下今年收成和稅收問題,關於稅收依舊是比去年少了三成,問其緣由,有官員回答是有個州淪陷了,還有幾個州受到波及,農作物受損,當然,最最重要
的便是鐵礦了,大魏最大的鐵礦還在匈奴的手上,自然去年收益各項都少。
小顧大人聽了一堆有的沒的,心想今天上朝主要事件應該還是他和那位安如福將軍的事情,可周禾譽竟是沉著冷靜地好像沒有這件事一樣,到底是想要冷一冷自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表示他今時不同往日,還是當真這件事並不是多麼重要呢?
顧媻覺得應該是前者——周禾譽這貨向來重視聲譽麵子,不會對他徇私,當然也不會當真殺了他,他想要他求他……
沒錯了,顧媻突然感覺開了竅,覺得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
周禾譽就是想要自己示弱求他,因為當初周禾譽還在出使隊伍裡麵的時候是被自己陽謀給騙過去的,心中有氣,最後回來和禹王父子相殘也是受到自己的推波助瀾,自己始終都是在他上麵一層指揮著他做事情,現在周禾譽身份不同,是想要借題發揮,讓自己徹底臣服,為他所用!
是了,周禾譽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麼情況,隻是引而不發,就是等著自己落入絕境然後求他開恩,他留著自己也是知道隻有自己能使喚的動很多人,且顧時惜細細算了一下自己背後站著的人,絕不少,起碼自己的老師和謝二還有戴廟劉善等人都堅定擁護自己。
……等等,周禾譽不會是覺得自己對他來說威脅太大了吧?
很有可能。
顧媻分析完畢,心中終於有數了,剛好這個時候又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太監音高喊:“宣罪臣顧時惜顧大人、劉善劉大人覲見。”
顧媻睫毛微微一顫,一邊跟身邊的劉善對視一眼,一邊已然做好了今日的人設準備。
示弱而已,捧人而已,為了生存和還在邊關等候支援等待糧餉的謝塵,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顧時惜奉為真理。
兩人一前一後得走入殿中,兩邊各站在自己位置上的官員們皆是望向他們,有一道視線格外灼人,顧媻餘光看過去,發現竟是戴閣老。
他理解,但他並不陷入自責的漩渦,顧媻永遠擅長向前看,什麼事情發生後,都不要回頭看,他還活著,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答應了戴廟要做到捧太子上位,要讓大魏成為從前的大魏,所以他隻向前看。
顧媻走到龍椅的階下,便對著階上的兩人行禮:“拜見齊王,拜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