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薄妄想乾什麼,溫棠歡慌張地隔著被子捉住他的手腕。
他的指尖修長,手其實並不算小,但因為隔了一層棉被,抓握有些勉強。
他舌頭都有點打卷,磕絆地質問:“你乾什麼!”
“嗯?”始作俑者卻平靜地看著他,一雙深瞳仿佛旋渦,像是在斟酌措辭,低低啞啞:“……履行,伴侶的義務?”
“不,不,誰要你履行了!”溫棠歡的臉慢慢蒸出了粉,眼尾像是暈了煙霞,連著下眼瞼都燒出一線紅。
“你生病了這麼還……還滿腦子都是這些!”
其實薄妄被他握住了就沒有動了,隻是溫棠歡太慌張,擅自陷入了被把握的惶恐裡。
像隻應激的兔子。
男人瞳裡閃過笑意,麵上卻純然:“那你要怎麼辦呢,歡歡。”
都已經這樣了。
溫棠歡臉頰滾燙:“我……”
“忍著不難受麼?”薄妄吻了吻他的臉側,貼在他耳邊,莫名帶上了一陣笑。
溫棠歡在這一刻有種靈魂飄搖出體外的虛幻感,薄妄的言行和動作對現在的他來說都像模糊的慢鏡頭。
直到他在耳邊說話,呼落的氣息將整個耳朵灼得滾燙,溫棠歡才反應過來他說了句什麼……
“他們說人在生病的時候體溫升高了,會比平時要舒服,你想試試麼?”
一瞬間陷入了極端的羞惱,溫棠歡瞪圓了眼睛:“薄妄,你……”
話未說完,聲音便碎成了嗚咽。
他被薄妄分散了注意,指尖抵抗的力道鬆開,讓狗男人得逞了。
……
十五分鐘後,被困得灼熱的被子驀地掀開,溫棠歡蹭地從床上跳下來,慌張地鑽進了浴室裡。
哢噠,鎖門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
薄妄目色慵懶,緩緩地從枕邊爬起來,垂眼看著自己的掌心與指尖。
嘴那麼硬,卻一點兒不經撩。
唇畔落了笑,他抬起手,輕輕用舌尖舐得乾淨。
那陣病感與燥熱徐徐褪去,薄妄又恢複了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樣子,看著床上淩亂的寢具,眉尾微揚。
他起身將床單換下,收拾好之後視線才落到一旁桌麵的藥片上。
淡淡地看了一眼,轉手扔到了角落裡。
等了許久,浴室裡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薄妄從溫棠歡的行李箱裡翻出他的衣服,走到門邊敲了敲。
“溫棠歡。”
裡麵水流的聲音驀地斷開,隨後是大少爺警惕的質問:“乾、乾嘛?”
“還沒洗完?”
溫棠歡憤懣地坐在浴缸裡,完全不想搭理這個混蛋。
生病了還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他就應該冷眼旁觀,等狗男人高燒送進醫院。
躺到病房裡,還有人管薄妄能不能吃苦?
越想越氣,他衝著門口吼:“你管我!我臟了!”
“衣服在外麵,天氣冷,彆洗太久。”
男人淡聲交代一句,隨後離開了臥室門前。
溫棠歡憤恨地搓著自己的皮膚,生生洗出了一大片紅,泛出刺刺的痛才停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他怎麼就那麼不經撩啊?
而且這就算了,才多少分鐘啊!
丟臉丟大了。
溫棠歡恨得不行,一頭紮進水裡,本來是想洗去剛剛難以啟齒的畫麵,但一幀劇情卻猛地從腦海裡閃過——
一陣強烈的窒息感束縛在他的頸間。
又是那隻虎口有痣的手,掐著“溫棠歡”的脖子,把他抵在天台的圍欄邊。
天邊刺目的陽光讓“溫棠歡”看不起男人的輪廓,但他側目,卻能看到百米之下川流不息的車輛。
死亡的恐懼籠上心頭。
“你都求了薄妄多少次了?他肯見你嗎?他肯為那段過錯的婚姻削下一點憐憫嗎?”一雙赤紅的眼睛逼近他的臉,像是從地獄而來的死神。
“溫淮心慈手軟,讓你像蟲蟻一樣苟活著,你是不是還覺得很幸運?”男人哼笑,“那隻不過是,他不想弄臟手,以傷了他在薄妄眼裡的地位罷了。”
“可是我不怕。”
身後老舊的圍欄驟然斷裂,那隻手一鬆,“溫棠歡”便瞬間失了支點,直直從電視台的頂樓墜下。
下落的速度極快,“溫棠歡”喑啞的嗓音狼狽地吐出一個字:“段……”
啪,一灘血水。
“!”
溫棠歡猛嗆了一口浴缸裡的水,手忙腳亂地攀著浴缸的外延起身。
大概是因為嗆了水和記憶裡窒息的畫麵達成同步,他竟然真的閃過了一瞬瀕死的恐懼。
我草!
原主竟然不是主動跳樓,而是被推下去的!
而且,為什麼這個角色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清臉啊?
“原主”最後說了個“段”字……姓段麼?
心有餘悸地從浴缸裡爬出來,溫棠歡裹了個浴袍,恍惚地推開浴室的門。
被水泡暖的腳踩到毛茸茸的地毯時,他才驀地回神。
……浴室門口是有這麼大一張地毯麼?
他愣了一會兒,才跟床邊的人對上視線。
薄妄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卻驀地讓溫棠歡耳邊響起那句——“我就知道你不會好好穿鞋。”
他輕咬嘴唇,惡狠狠地瞪了薄妄一眼,一把拿起門邊的衣服進去換上。
收拾好自己,溫棠歡頭也不回地走到門外,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憤怒,才猛地關上門。
臥室寂靜下來。
良久,是薄妄愉悅的低笑。
……
因為大白天的乾了壞事,又突然回憶起那麼恐怖的劇情,溫棠歡心情複雜地在莊園裡閒逛著。
繞過薰衣草花叢時,卻撞到了薄老先生。
薄老站在花叢之前,手裡托著調色板,跟前支著畫架。
溫棠歡不擅長應付長輩,悄悄轉過身。
而步子還沒邁開,就聽到薄老淡淡的嗓音:“既然已經來了,不過來打個招呼麼?”
……被發現了。
溫棠歡捧出禮貌的笑:“我隻是出來走走,碰見您在畫畫,怕打擾到您……”
“不打擾。”
薄老回過身露出跟前的畫。
一片漂亮的藍紫色薰衣草花海,而花海中間站了兩個穿著裙子的女孩。
因為是油彩畫,所以隻有鮮豔飽滿的色調,看不清兩個女孩的輪廓。
“您畫工真好。”溫棠歡闡述事實。
倒是平靜,沒有阿諛奉承的樣子。
薄老回頭,再把色彩添上裙邊:“那你猜猜,我畫的是誰?”
溫棠歡沒有頭緒:“……Amina?”
薄老看向他:“是Amina和薄妄的母親,我的兩個女兒。”
溫棠歡一怔。
原主的記憶裡,哪怕是溫繼天的壽宴,他和溫淮十次有九次都不會正常出席,所以他也沒覺得薄妄的父母和Amina的父母不在有什麼不對。
畢竟豪門世家的人都很忙。
“薄妄沒跟你說麼?”薄老回頭看著他,仍是笑,但卻並未讓人覺得親近,“他的母親,我的兩個女兒都已經不在了。”
“我妻子身體不好,四十多歲便去世了,隻給我留下兩個女兒。”薄老語調聽不出悲傷,但眼神卻很遠,“她們兩個都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卻沒保護好任何一個。”
Amina的母親是因病去世,病因和外婆一樣,隻不過更早爆發。
而薄妄的母親是個才女,後來鐘情於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被薄老棒打鴛鴦。
之後便是狗血文裡俗套的橋段,父女僵持,豪門決裂。
隻不過那個窮小子並沒有辜負薄妄的母親,兩個人在無依無靠的情況下居然真的做出了一番事業。
但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商圈的新貴,他那些豺狼虎豹的親人一個個紅了眼,索求不得後因妒生恨,一把火燒了小兩口新婚的彆墅。
薄老目光悠遠:“隻不過我女兒眼光確實沒錯,那個窮小子沒辜負她,把薄妄救出來之後,又衝回去火場。”
隻可惜火勢太大。
薄老當時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隻沉浸在喪女之痛裡,手腕狠辣地讓那群吸血鬼付出代價。
念著那窮小子賠了命,便將剛起步的企業,交給了窮小子的父母。
結果這雙父母無能,小兩口打拚的企業又被送到彆人手裡。
“後來,十八歲的薄妄橫空出世,把他父母的家業搶回去了之後,我才知道我的大女兒還留了一個念想。”
薄老慢慢地側臉,鷹隼般的目光落在溫棠歡的臉上:“所以,你是能明白,我為什麼希望未來陪伴Amina和薄妄的人,是我挑選的麼?”
溫棠歡才明白……原來薄老的目的,在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在勸他離開薄妄。
“我能看得出來,薄妄還是挺喜歡你的,我也不願重複我當年對他母親犯過的錯。”薄老看著他,“其實你也並非,非他不可的,是嗎?”
聽出他的話裡有話,溫棠歡驀地回頭,才發現花園的走廊上多了兩個人。
而看清那兩人的臉時,溫棠歡渾身一寒。
“你在得到薄妄之前,把你們團裡那位周先生當過一段時間替身,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