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瞳孔瞬暗。
……
酒吧的包廂裡,鐘繡蹙眉攔住了溫棠歡的繼續喝酒的手,低聲歎氣:“大少爺,爹,彆喝了。”
溫棠歡正在興頭上:“怎麼就不喝了?我今天重獲新生啊兒子!”
“放屁!你以前每次被薄妄甩臉你就要拽著我喝得天昏地暗,你敢說這次不是?”
鐘繡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說你從前喜歡他,目標明確地要得到他,我也就敬你是條漢子,可是現在?你都抓到他跟溫淮搞在一起的證據了,你居然在這裡強顏歡笑?溫棠歡你怎麼越活越孬了!”
溫棠歡回頭看著他苦口婆心的勸誡,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碰杯:“不是的,我是真的開心。”
將文件送到城南彆墅時,他本來還有些猶豫。
多半是該死的多夜情後遺症,才讓他會踟躕不前。
有些事情親眼見過之後,該醒悟的不該醒悟的都煙消雲散了。
“你開心個毛!你以前喝多了還信誓坦坦地說要把薄妄踩在腳底下,結果第二天酒醒了屁顛屁顛就貼過去了!”
他今天在這兒開個房,本來是想跟溫棠歡從長計議,看用什麼法子把溫淮那個討厭鬼從薄妄身邊趕走。
卻沒想到溫棠歡一來就抱了他,仿佛在音樂頒獎典禮上中了個大的:“今天爸爸高興,隨便喝,我買單!”
……鐘繡是真的覺得溫棠歡被溫淮氣瘋了。
看著他一副苦兮兮仿佛身臨其境被拋棄的樣子,溫棠歡歎氣:“那好吧,我跟你明說。我和薄妄結了婚之後,我發現我對他的喜歡原來全是濾鏡,都是假象。我看清楚了,所以選擇離婚,你覺得這個解釋聽起來會舒服點嗎?”
鐘繡噎了半晌,將信將疑:“真的?”
溫棠歡點頭,認真地看向他:“你看我流眼淚了嗎?”
“草。”鐘繡實在是分不清真假,但是還是一拿桌上的杯子,“那無論如何,先恭喜你恢複單身!”
一頓胡喝海喝,溫棠歡覺得頭暈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包間的門被敲響,竟然是經理,頗為歉意:“那個,鐘少,時間到了,我們這裡要關門了。”
鐘繡酒量垃圾得不行,早就摸不著北了:“啊?這……不是,以前不夠可以……開到明早……”
經理搖搖頭:“哦,我們改規矩了,這個點必須關門。”
這自然是謊話。
實際上是有位不得了的大人物查了過來,一句“今晚的損失我十倍奉還”,要求很簡單:關門。
溫棠歡看著他臉上的為難,又回頭看著要吐的鐘繡,歎氣:“好,我們現在就走。”
距離上次剃光頭已經有一段時間,鐘繡的頭發又長了回來,溫棠歡扶著他下樓的時候,脖子被他的頭發蹭得又刺又癢。
要不是這份父子情夠真切,溫棠歡真的就要把他隨手扔路邊了。
“好了……你能不能站起來好好走!”
他擰了一把鐘繡的腰,鐘繡疼得嗷地嚎了一聲,一把抱住了他。
“你,你就,這麼對待你的好兒……”鐘繡摟著他的脖子,哼唧道,“你都沒想,你以前為了那個,薄,薄妄,又哭又鬨,醉了還吐我滿身……”
溫棠歡覺得這人是屬樹懶的,費勁地站在原地:“是是是,當時年少瞎了眼,你就彆提了……”
“不行,我今天就要罵!他知道你喜歡,還,還跟溫淮不清不楚,該死的薄,薄……”
鐘繡含含糊糊地罵著,地下停車場的燈不明亮,他的視野也很恍惚,所以直到那襲陰冷的身影走到背後時,他才看清楚薄妄的輪廓。
溫棠歡已經應和累了,安靜地聽著這人把話罵完,卻沒想到他像突然卡了帶。
“薄……薄……”鐘繡眼睛瞪圓,一瞬間鬆開了溫棠歡的手,撲通一下跪在他的跟前,“薄,爺爺……”
“啊?”溫棠歡摸了摸自己被他弄的不太舒服的脖子,俯下身想把他拽起來,“你乾嘛……”
話還沒說完,一隻手便強硬地從他身後攔住了他的腰。
下一秒,溫棠歡便撞入了一陣濃烈的檀香裡。
“溫棠歡。”男人沉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令人骨寒的陰冷,“給我甩了一份文件,然後跟人逍遙自在地在外麵喝酒?”
他在地下車庫等了兩個小時,想過大少爺下來時的所有表情……唯獨沒想過是他抱著另一個人,還讓那個人對著他又貼又蹭。
溫棠歡臉側微僵,被酒灼熱的皮膚貼到男人的懷裡,出奇的冷。
他回過頭,接上薄妄的視線時,甚至看到了他對鐘繡的那一絲……陰狠。
不是,人家就說兩句,霸總怎麼就一副要把他剁了喂狗的樣子?
溫棠歡咳嗽了一下,想掙開他的手,卻被薄妄緊緊扣住。
“薄總……我給你留的文件,你看了嗎?”
看了。
打開文件袋看到的第一行字,就是碩大的離婚協議書。
“黎特助。”
另一陣腳步聲步入視野之內。
然後是薄妄淡淡的命令:“把鐘先生扔回去。”
“是。”
溫棠歡看著黎特助毫不顧忌地把鐘繡扛起,目光滯頓片刻,然後掙紮:“不是,你……做什麼?那是我朋友……”
“以前你追我的時候,我好像也沒對鐘繡客氣過?”男人沉啞的嗓音從耳後傳來,似乎是吻過他的耳尖,又落到耳後,觸感酥癢,溫度卻冰冷,“你以前說隻要我不高興,就跟他斷交。”
溫棠歡看著鐘繡被關上一輛黑色的車,然後絕塵而去,這才發現空曠的停車場裡隻剩下一輛賓利。
……那是薄妄的車。
本能敲響警鐘,危險穿刺過腦海。
“薄妄,追你是追你,離婚是離婚。”他明明喝了酒,嗓音卻一點被酒熏染的磕絆都沒有,“難不成為了現在的你,我還要跟我的朋友絕交?”
冷厲的嗓音驀地笑了,推開距離:“所以你讓他抱你?”
“我那是……”
話音未落,溫棠歡便感覺視野天旋地轉。
驟然的失重讓他下意識去攀附能維持重心的東西,回過身時已經被薄妄抱到車邊。
車門打開,淡淡的頂燈像一層紗,落到溫棠歡被酒飾紅的臉上。
薄妄的手就撐在他身側,窄小的空間裡,冷檀香和果酒的甜迅速交織在一起,呼吸也近在咫尺。
剛剛被鐘繡蹭得刺癢的地方,被男人冰冷的手撫過。
他的動作像是在覆蓋某種氣味,帶著一陣偏執壓抑的躁感。
這種感覺讓溫棠歡像是被某種大型動物欺近的感覺,神經末梢卷起恐懼。
“離婚協議……是怎麼回事?”
在他開口反抗以前,薄妄冷淡的嗓音落入耳蝸。
溫棠歡撐著車座就想起來,卻發現男人修長的腿猛地曲抵在自己的腿間,帶著一陣極強的壓迫感。
胃裡的果酒燒了起來,這種熱卻又偏偏往另一個方向蔓延。
溫棠歡後退,直到被壓在門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才不得不看他:“薄總,你不是高學曆優等生嗎?這四個字有那麼難理解?”
“不難,你難。”薄妄的手鉗製住他的下巴,似乎是不想再看到這雙眼睛退無可退,“為什麼要離婚?”
溫棠歡想開口,他的吻卻已經蠻橫地壓了下來。
不留一絲空隙,繾綣而滾燙。
在他的記憶裡,上一次他們接的吻,甚至還是蜻蜓點水的那麼一碰。
溫棠歡被嚇懵了,直到將近窒息,飄起的霧氤濕了眼尾,他才反應過來去推。
但是薄妄的每一個動作都出乎他的意料。
有風順著皮膚,和男人的指尖一起扣入了他的腰帶之下。
溫棠歡眼瞳一掙,迅速地抬腿想踹他,卻被男人曲落的腿輕輕一抵。
力道不重,卻偏偏製衡他的每個關節。
粗/重而陰鬱的呼吸聲被堆在耳邊,他慌張地彆過臉:“薄妄,你,你冷靜點……”
他的指尖都在顫抖。
薄妄用掌心握住,感受到了那陣屈從與獵食者利爪下的恐懼。
他黑瞳湛湛,明明滴酒未沾,卻比大少爺要更加不清醒。
呼吸和吻一起覆蓋下剛剛被鐘繡碰過的地方。
其實一點也沒有外人的味道,但是他就是很不適,很煩躁。
直到現在,觸碰到掌心裡的柔軟,才稍微……緩和一絲絲。
這種感覺被具象成了某種吞噬欲,他低頭咬了一下眼前細白的鎖骨。
然後,就聽到了大少爺低聲呼痛的字節。
語調軟了點,沒有剛剛跟他提離婚時的決絕。
……哭了。
那根尖銳刺痛的神經仿佛緩和了些,他理智的堤壩慢慢築回,克製自己極端的情緒放低音調。
如鴉羽般的長睫緩緩回落,斂去了覆蓋整晚的戾氣,他低聲道:“歡歡……”
而下一秒,更重的一口卻回到他的鎖骨上。
尖銳的刺痛,帶出了腥血的味道,一刹那讓他錯覺自己的鎖骨仿佛被懷裡的小兔子咬穿。
溫棠歡瞧準他放鬆警惕後吃痛的樣子,猛地將人推開,轉身推開自己抵住的車門。
“我說離婚就是離婚,這不是我喝醉了的胡話,我永遠也不想再見你!”
砰,車門被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