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又有一道聲音自她們身後傳來:“英華!”
翟英華是裴老夫人的閨名,像到了她這個輩分,甚少有人會用閨名稱呼她,除非是比她年長之人。
眾人回過頭去,隻見一位頭花花白,長臉削肩的老夫人帶著一大家子走過來,後麵跟的大多是家中小輩,與高岄差不多年紀,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有五六個,小子也有三兩個,令人不禁感慨這家子孫之繁茂。
“大嫂。”裴老夫人淡淡的喚了聲。
裴煦上前行禮:“見過大舅祖母。”
高岄這才知道,這位長臉削肩的老夫人便是英國公夫人吳氏,裴老夫人的娘家嫂嫂。
看裴老夫人的神情,與這位娘家嫂嫂似乎並不熱絡。
不過吳氏的態度倒是很和善,尤其是看著裴煦的時候,熱切的問道:
“多時不見,煦哥兒越發明睿,不知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上來就一副要給裴煦做媒的架勢,高岄抿唇忍笑,裴煦也有點尷尬,但他素來知曉這位舅祖母的習慣,趕忙出言回道:
“還不曾有,不勞舅祖母費心。”
吳氏責怪似的‘嘖’了一聲,而後便笑了:“這孩子。”
說著,吳氏又看到站在裴老夫人身旁的高岄,眼前忽的一亮,竟旁若無人上下打量起她來。
高岄不喜歡她那評估似的目光,正要出聲,就見身旁的裴老夫人忽的上前一步,擋住高岄,對吳氏問道:
“大嫂,敏兒今日可隨你過來?”
裴老夫人口中的‘敏兒’,指的自然是她的閨女,裴煦的姑姑裴朝敏。
吳氏有些不滿自己的目光被擋住,不過依舊能不動聲色,看了看後邊,說道:
“來了。她那性子你這個當娘的還不知道?靦腆的很,今日還是我好說歹說,才把她請過來的。一會兒你們娘兒倆可以說會兒體己話。”
高岄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聽吳氏這口氣,裴老夫人的女兒像是跟裴老夫人不親,反而跟吳氏很親。
裴老夫人沒有做聲,而是將目光轉向吳氏後方,果然看見不遠處,仆婢簇擁下緩緩走來的一對戴著帷帽的母女,看身形便認出是自己的女兒。
裴老夫人對高岄輕道了聲‘失陪’,便主動迎著女兒和外孫女過去。
沒了阻擋,吳氏終於看清高岄的模樣,轉而問裴煦:
“珠姐兒和韻姐兒今日怎的沒來?”
裴煦對長輩比較有禮,回道:“她們訂親以後,祖母便不大叫她們出門了,在家讀書繡花呢。”
吳氏眼中略帶遺憾:
“這怎麼說的。姑娘訂了親難道就不許出門了?你祖母就是個迂腐的。”
裴煦眸中閃過不悅,回道:“祖母這般吩咐,自有她的道理,舅祖母就彆操心了。”
吳氏聽出裴煦在維護他的親祖母,並不在意,繼續說道:
“若珠姐兒和韻姐兒配得個好人家,我也懶得操心,可瞧瞧你祖母給她們找的什麼親事?一個兩個的還都要外嫁,今後兄弟姐妹想團聚都不行。”
高岄訝然看了一眼裴煦,不懂裴老夫人為何會給兩個孫女找外嫁的親事,她近來在京城也沒少聽說,裴家有兩位容貌傾城的姑娘,指的應該就是裴珠和裴韻,這樣嬌花一般的姑娘,嫁在身邊才好照應不是?
“舅祖母,這都訂親了,您就彆再說這些了。”裴煦說。
吳氏搖頭歎氣:“唉,原本憑她們的美貌,便是進宮當娘娘都綽綽有餘,偏生你們裴家不懂珍惜,白瞎了那兩張傾國傾城的臉。”
聽到‘進宮當娘娘’五個字,高岄的眼睛瞪得老大,頓時對這位碎嘴老太太的印象蕩到穀底。
不過,從吳氏這番話聽來,高岄似乎有點明白裴老夫人為何要將孫女遠嫁出京。
容貌太盛,明裡暗裡惦記的人定然不少,奉恩公府已經有兩代國公沒有在朝任實缺,到裴煦這一輩,若是再無建樹,十有八|九是會降爵的,若讓裴家女與權貴聯姻,隻怕到時奉恩公府護不住。
“舅祖母!”裴煦忍耐到了極限。
吳氏見他動怒,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不說便不說。”
隨後,吳氏將目光落在高岄身上,問裴煦:
“煦哥兒,這位姑娘是你裴家的遠親嗎?長得可真標誌,頗有你祖母年輕時的風範。是哪位親戚家的?訂親了嗎?若是沒有,我倒是可以為她物色個高門大戶的好人家。”
裴煦看了一眼高岄,似乎在確認她有沒有生氣,見高岄隻是愣住,他才直接回道:
“舅祖母莫要失禮,這位是山月公主,可不是我裴家的親戚,您就彆打她的主意了。”
吳氏在高岄身上打量貨品般的目光猛地一怔,略有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有些難以置信:
“山月……公主?”
高岄確定自己很討厭這位英國公夫人,想起她之前的話,難得端起了公主的架子,對她冷聲回道:
“正是本宮。還未多謝英國公夫人想著替我父皇物色娘娘,本宮定會將您的話原封不動的稟告於我父皇母後聽,好叫他們也來謝謝您的熱心腸。”
吳氏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這下輪到裴煦在一旁抿唇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