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要求不知是跟誰提的,作為主人家,裴煦理當上前應對,可他看到從祖母房中走出的人時,腳下就跟灌了鉛似的,一步都挪動不了。
雲庭則是拿不準要不要動,高岄直挺挺的站著,像是完全沒聽見自家外公的話,看來看去,也就一個師嵐被趕上了架。
“是、是。我,我去拿。”
師嵐跑了兩步,又轉過身問裴煦:“你,你家熱水在哪兒?老夫人要喝呢。”
裴煦猛然回神,耳中祖母的咳聲仍在繼續,他顧不上發呆了,指了指一側的茶水房,悶聲說了句:
“我去拿。”
師嵐從善如流的小跑到江夢熊身前,雙手接過江夢熊手中涼掉的藥碗,陪著笑臉問:
“師公,您老怎麼在這兒?”
不僅出現在奉恩公府,居然還是從奉恩公老夫人的房中出來,而先前他倆吵的那幾l句話也很耐人尋味。
江夢熊被問得心虛不已,他瞟了幾l眼自家外孫女,然後才嗡聲回了句:
“來看老朋友,不行啊?”
師嵐腆著臉追問:“您跟裴老夫人是老朋友啊?”
什麼樣兒的老朋友會在被對方罵了‘滾’之後,仍不肯離去,著急忙慌的給她找熱水喝。
江夢熊怒目一瞪:“給我閉嘴!”
江夢熊原想在外孫女麵前裝裝樣子,奈何裴老夫人在屋裡咳聲不斷,江夢熊實在站不住,於是罵完師嵐,便顧不上其他,轉身入內。
師嵐覺得自己好像吃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瓜,她捂嘴震驚的退到高岄身旁,摸著下巴悄聲說:
“師公和裴老夫人有貓膩!師父知道嗎?你說我要不要去師父麵前表一表孝心?師父會不會一個高興,再傳授我一套驚天泣地的功法?”
高岄斜睨了一眼兀自做美夢的師嵐,心中冷笑,你要真敢把這事兒捅到你師父麵前,會不會傳授你驚天泣地的功法我不知道,但一頓泣地驚天的毒打估計是少不了的。
“我要不要去說呀?”師嵐躍躍欲試。
高岄冷而平的回了句:“你想被殺人滅口就去。”
師嵐被迎麵暴擊,有點懵,但很快就想明白,是了,‘孝順’師父固然重要,但師公的威力也不容小覷,萬一被師公知道她跑到師父跟前嚼舌根,可不得被殺人滅口。
思及此,師嵐一通膽寒。
此時,裴煦已經從一側茶房走出,手裡拎著還冒著煙的熱茶壺,步履匆忙的進了裴老夫人的房間。
雲庭將此情此景看在眼中,一番前因後果的思量後終於想通。
從高岄來京城,她就表現得對裴家的人和事特彆感興趣,剛開始他還誤會高岄是不是喜歡裴煦,後來見她有意撮合裴煦和師嵐,雲庭便打消了這個誤會,但高岄對裴家的關注日複一日隻增不減。
尤其對裴老夫人格外敏、感,每每談起裴老夫人,高岄經常夾帶情緒,似乎有所不滿,就在剛才,因為裴老夫人一句‘姓江的’,居然把她逼得差點犯了心疾。
這一切的緣由,在看見江老前輩從裴老夫人房中走出,雲庭便明白了。
裴老夫人當年私奔的那個對象,十有八|九就是江老前輩!
所以,高岄其實是裴老夫人的外孫女,而如今貴為皇後的江盟主自然就是裴老夫人的女兒了。
這錯綜複雜,陰差陽錯的關係,雲庭總算是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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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裴煦伺候裴老夫人喝了幾l口熱水,又給她順了好一會兒氣,這才讓咳喘不停的老夫人平靜下來。
江夢熊一直在旁盯著,幾l次要上手為裴老夫人診脈,都被裴煦阻攔。
等到裴老夫人好轉後,江夢熊才問:
“你這病多久了?”
裴老夫人沒有回答,裴煦率先跳起質問:
“與你何乾?這位老先生,我不管你是誰,但此處乃我祖母的寢房,無論如何你待著都不合適,請你出去!”
江夢熊很少被一個小輩當麵驅趕,他打量著裴煦,目光談不上溫和。
裴煦容貌不俗,五官有裴老夫人的影子,但外形更像裴家老太爺裴茂,俊秀有餘,身量不足,看著著實文弱。
在江夢熊的注視下,裴煦隻覺兩肩仿佛被無形的手給壓著,光是挺直腰板就用儘了他全身力氣。
這老先生身形魁梧,氣勢逼人,聽師嵐喚他做師公,那他必然是江湖中頗有名望的絕頂高手,這樣的高手麵前,即便他不主動施壓,也會讓人感覺到撲麵而來壓力。
“我已經與你說得分明,你走吧。”裴老夫人病情緩和後,沒忘記對不速之客江夢熊下逐客令。
江夢熊收斂脾氣,望向倚靠著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婦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已韶華不再,卻依舊是分彆時定格在他心中的模樣。
“英華,你的病……”江夢熊在意的是她的病,怎奈話未說完就被裴煦打斷:
“祖母的病自有國公府與太醫院診治,請老先生離開!”
江夢熊深深望了一眼,偏過頭去不再看他的裴老夫人的側影,明白她的意思,轉身便要走,誰知這時候門房和護院匆匆前來報信:
“老夫人,世子,英國公夫人帶著太後懿旨和禁軍來了,說要讓咱家兩位小姐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