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上車到現在江秋寒一句話都沒說,好像沒聽見高岄說話似的,但她緊蹙的娥眉卻清楚的表現出她此刻的真實情緒。

感覺到父女倆的目光,江秋寒微微睜開雙目,清冷明亮的眸子裡盛了些恍惚。

江秋寒被父女倆盯得無奈,說:“她從小養尊處優,隻當外麵的日子天高海闊,魚遊鳥飛,一衝之性與人私奔,卻不想自己根本過不了苦日子。”

“吃夠苦,就回去繼續過她的富貴日子了。”

說起那位,江秋寒至今不能平心靜氣,由於生母的緣故,她的童年都在冷硬中度過,孩童需要的柔軟與溫柔她從未體驗過一日。

十歲上下,知道生母來曆後,江秋寒離家出走,獨自一人來到京城尋她,卻隻看到她華服加身,仆婢成群,被她現任夫婿嗬護有嘉,滿臉透著幸福。

而她躲在石獅子後麵偷看,饑寒交迫,

衣衫襤褸,連麵都不敢露。

後來她又去過幾回,也不上前,就躲在牆角、樹後、屋簷上偷偷的看,終於有一回被她發現了,江秋寒鼓起勇氣上前,她也猜出了江秋寒的身份,隨即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發現似的,把江秋寒拉到一旁悄聲叮囑,讓她今後不要再出現,還塞給她一隻裝滿了銀兩的荷包。

江秋寒知道,生母以為她是上門打秋風來了,高傲的自尊不容受辱,即便那是她的生母,即便她無數個日夜都在思念著她。

把荷包往她腳邊一扔,江秋寒轉身便躍上屋簷,杳然而去,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去找過她。

高岄不忍母親傷心,抱住她的胳膊,將腦袋歪在江秋寒肩上,說:

“真是個沒良心的老太太,還好我娘厲害,不然隻怕這世上都不會有我的存在。”

高儉也跟著抱住親親娘子另一條胳膊,肉麻兮兮的輕蹭。

“去去去,彆膩。”

江秋寒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女兒的額頭,奈何這就是塊粘人的香膏子,怎麼推都推不開,反而越抱越緊。

知道女兒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慰自己,江秋寒搖了搖頭,麵上終於有了笑意。

高岄見狀,這才敢鬆了口氣,趕忙換個話題:

“對了爹,你這神秘兮兮的帶我們出門,卻不說去哪裡,不會是想把我們娘兒倆賣了吧?”

高儉差點被女兒的大膽猜測給嚇倒了,直起身子怒瞪她:

“說什麼呢?賣你倒有可能,賣我親親娘子我可舍不得。是吧,娘子?”

高儉賣乖似的問江秋寒,被江秋寒白了一眼。

掀開車簾,高儉探身到外麵看了看,為避人耳目,今日一家三口坐的就是一輛普通馬車,此時已過了安華橋,往城西駛去。

“就在前麵,到了。”高儉對妻女說。

說話的功夫,馬車停在一座名為‘謹慎’的道觀前。

高岄率先從馬車上跳下,看著眼前有些破舊的道觀,對扶著親親娘子下車的老爹說:

“爹,你是想來求國泰民安,還是求子?我建議你要不換一家,這家香火不旺,估計不靈。”

說這家道觀香火不旺都是客氣的說法,觀門緊閉,觀前的香爐裡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兩株筆直高聳的白楊樹葉都快掉成禿子了,雖說落葉是氣候的原因,但在這冷清的道觀前,愈發顯得蕭條。

高儉斜睨了口沒遮攔的女兒一眼,對隨行的葉丹青使了個眼色,葉丹青立刻會意,將馬車拴在白楊樹乾後,便走上前去敲響道觀的大門。

斑駁的銅鎖發出‘吭吭’兩聲,倒是沒等多久,觀門就從裡麵打開,走出一位七八歲的小道童,對觀外眾人問:

“謹慎觀乃私觀,諸位有何貴乾?”

高岄恍然大悟,怪不得沒人上香,原來是私家觀宇,不接待香客那種。

隻見高儉拱手與那小童作揖:

“在下姓高,名儉,攜妻女求見閒平居士,望通傳。”

那小童聽了高儉自報家門後,很快反應過來,對高儉回禮後說:

“貴客稍等。”

說完,小童便飛快轉身入內通傳去了,高儉則欣然等候,一會兒摸摸衣袖的褶皺,一會兒整整衣擺,一會兒又讓高岄幫他看看發髻歪不歪……

高岄不懂阿爹在搞什麼名堂,來個道觀而已,至於這麼緊張,這麼有儀式感嗎?

‘閒平居士’的名字聽起來倒是挺愜意的,難道是什麼得道高人隱居在此?

過了大概半刻鐘,前去通傳的小童急急忙忙的跑回,將觀門大開,恭謹立於一側,躬身對高儉一行比了個手勢:

“主人在後院恭候,貴客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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