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難得的天氣, 暖陽高掛,驅散了深秋的寒意。
方錦繡心裡卻寒風陣陣,晴天霹靂。
她突然想穿越前上網衝浪時, 評論區回複社死場景的一句:這一生挺短的, 忍忍過去了。
當初她對彆哈哈, 現在隻想甩自己一巴掌, 這是忍忍能過去的兒嗎?
過不了呀!
這還等著她回呢, 她又不能抱頭跑從此再不見了。
“請、請進……”她臉上的容像麵具一樣僵硬,依靠最後一點理智維持行動, 先將請進家門。
這多進來,院子裡的孩子們暫時停下了功課, 都看過來,眼神奇。
眼看著今天是沒法他們上課了,方錦繡走過去,溫聲道:“今天我家來了客,大家先回家吧, 今天學的新字記得複習。”
小孩子們紛紛應聲, 收拾各自的東西回家,他們原本沒多少東西,像大丫這樣的,彆說本子鉛筆了,連張紙都沒。
連紅妮兒, 隻一個本子一截短短的鉛筆, 平常況舍不得用。
方錦繡倒是能孩子們提供具, 桃飽上這東西都便宜得很,但是她不能,她這裡不是學校, 免費教孩子識字罷了,還送這東西,那可太闊了,村裡其他孩子的,臉皮厚點兒,都願意來白領一份具,她不?
所以方錦繡讓孩子們弄個薄木扁盒子,裡麵裝點兒乾淨的沙子,能當個沙盤用來練習寫字了。
鄉下彆的不多,樹多,他們要的不是什大料,去村裡木匠那裡,這樣的邊角料隨便撿,嵌一下是個練字沙盤了。
每個孩子都這一兩個沙盤,家長上點兒心的,還專門找乾淨的沙子篩曬乾,他們換著備用。
方錦繡景年準備了一個,小家夥兒還挺喜歡的。
這兒孩子們收拾東西,是把自己的沙盤收來,桌椅板凳不能留在院子中間,都搬到屋裡去或者放到屋簷下。
紅妮兒還把景年的沙盤收了,他拿過來,她不敢靠近宗廷,覺得這個小孩子跟她見過的都不一樣。
她繞著走到景年身邊,小聲說:“年寶,的寫字盤。”
“謝謝紅妮兒姐姐。”景年軟糯糯地道謝,小奶音裡炫耀藏都藏不住:“這是我哥哥哦。”
紅妮兒不敢跟宗廷講,匆匆點了點頭,離開了。
景年原本是想跟小夥伴炫耀一下自己哥哥的,結果小夥伴沒接茬,直接走了,他炫了個寂寞,鼓著臉頰生氣。
宗廷卻在看景年的沙盤,周邊的木板打磨得光滑細膩,裡麵的沙子看來乾乾淨淨。
但是剛才那個小姑娘說什?寫字盤?
他皺眉問:“年寶,用這個寫字?”
“對呀,可玩了,寫完了晃一晃,還能再寫哦,哥哥要玩嗎?”景年立刻忘了生氣,興致勃勃宗廷介紹他的寫字盤。
他不缺紙筆,隻把沙盤當成另一種更趣的具分享他喜歡的哥哥。
哥哥不想玩,哥哥心疼壞了。
之前在城裡,隻聽說崽崽生活在鄉下,他還沒真切地感受。
今天一路走來,著實讓宗廷大開眼界。
太過原生態的土坯茅草屋,沒磚瓦水泥鋼筋,何抵禦狂風暴雨積雪雷電?住在裡麵安全嗎?
聽說牛棚連牆壁都沒,他的表姑姑,在這裡生下一個孩子。
他的姐姐弟弟,住在這樣的房子裡,他家軟萌萌的小崽崽,寫字隻能用沙子。
宗廷被自己的腦補虐慘了,甚至已經自動進化到年寶不吃不飽飯,像他表姑姑一樣餓肚子,選擇性忽略了小家夥兒圓潤軟乎的小身子,和臉上的小奶膘。
“餓不餓?”宗廷擔心地問。
景年眨眨眼,他們不是在說寫字盤嗎?
餓?他揉揉小肚子,剛吃完午飯,像不餓,但是哥哥這問,是不是他帶吃的了?
小家夥兒眼睛滴溜溜轉,不是很底氣地說:“點兒,一點點……”
宗廷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兩塊巧克他:“先吃這個,一兒哥哥帶去吃吃的。”
這個村子看來不像飯店的樣子,那個縣城應該是的,一兒帶年寶去城裡吃吧。
“黑黑糖!”景年歡呼一聲,離開的時候,哥哥他帶的糖果,他自己吃,還很多分小夥伴們了。
年寶是個大方的崽,他覺得吃的糖果,想著小夥伴們沒吃過,一分一顆,他隻剩下很少了,已經吃光了。
“哥哥一個。”景年隻拿了一個,還宗廷留了一個。
“乖寶,哥哥不吃,都年寶吃。”宗廷心頭發軟,把糖紙剝開,糖塊兒喂進景年嘴裡。
景年開心得眼睛彎成月牙,剛想喊姐姐,見姐姐衝他招手。
院子裡頭收拾乾淨了,一兒跟宗恒談,屋裡肯定待不了那多。
況且畢竟涉及到宗家往,一群外待在裡頭算怎回,大部分都被勸退送出去了,方永誌喊了大隊部的乾部一來接待。
留下的宗恒和一個保鏢一個助理,方永誌還喊了他娘和村裡另一個頭腦靈醒的大娘過來,她們都是見過年輕時候的方錦繡外婆,還記得她的長相。
看見方錦繡朝景年招手,方永誌說:“叫小娃娃來乾啥?彆再鬨來。”
方錦繡尬,她能說她現在背上全是汗嗎?她設想過自己可能翻車的一天,時時戒備萬小心,但這真的是她從未設想過的翻車道路。
她現在視線都不敢跟宗恒對上,按理說,她沒做對不他的……可是是慌。
把年寶叫過來,歹陪著她,哪怕崽崽不頂,可她一個是怕。
宗恒朝宗廷示意,兩個小孩兒手牽手走過來,景年一手牽著哥哥,一手去牽姐姐,乖乖叫。
從他認識的村開始叫,最後才是宗恒,他隻見過宗恒一麵,道這是哥哥的爸爸,仰著頭,小聲:“叔叔。”
宗恒低頭,垂眸看了看小崽崽,突然伸手,摸了下景年額發紮來的小揪揪。
他頭發點長了,又不願意去剪,寫字的時候垂下來擋視線,方錦繡把前麵的額發紮了一個朝天的小揪揪。
宗恒摸完小揪揪,抬步去了方家客廳,說是客廳,其實是主臥外麵的一個小單間,幾平方米,夏天的時候,果不在院子裡吃飯,方家把飯桌擺在這裡,平常待客在這兒。
宗廷摸了一下景年的小揪揪,摸得小家夥兒一臉迷茫,自己伸手摸了一下,小揪揪什問題嗎?
一群在方家堂屋坐定,方錦繡摳著膝蓋上的褲子布料,偷偷瞥了眼自家崽,發現小家夥兒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宗廷膝蓋上,歪著頭看她。
方錦繡:“……”
寶啊,不來姐姐加加油嗎?
方大娘和另外請來的那位大娘,開始描述她們見過的宗寧樣貌。
宗恒手裡一張宗老爺子他的照片,是宗家兄弟姐妹們的合照,所以他道宗寧少女時的樣貌,兩位大娘描述出來的,跟他道的相片中的極像。
臉型眉形,五官樣貌,眉梢小痣,他未曾跟這提過,但家說的是對的上。
這七八分準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找著了。
宗恒看了眼對麵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兩腿並攏,兩手放在膝蓋上,微微低著頭,像在挨訓的少女,心中。
這丫頭長得倒不像她外婆,非要論,臉型和眉形還幾分像,彆的地方一點都不像了,不道隨了誰。
大娘們說完了,見那個什華僑,沒點兒表示,方大娘忐忑地看向她兒子。
方永誌看看宗恒,站身:“娘,們先回去。”
大娘們出去了,宗恒這才開口:“母親是否留過什?”
他已經從方永誌那裡得,小丫頭還沒生下來,外公外婆去世了,所以應當是沒見過外婆的。
方錦繡記憶中確實母親留她的遺言,她回憶著那段,慢慢道:“媽媽隻跟我說,外婆還親在世,去了海外,此生不一定能見,讓我把這埋在心裡,不要告訴任何。”
現在找回來了,這種自然沒必要瞞著了。
宗恒問:“還嗎?”
方錦繡表古怪,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方永誌奇道:“咋了?”
方錦繡看看黑臉兒的村長伯伯,兩個天真無邪的小娃娃,還……還她現在虛得慌的宗先生,那句怎都說不出口。
宗恒挑眉,提議道:“不說?寫出來?”
方錦繡連忙點頭,景年一蹦站,積極舉手:“我去姐姐拿筆!”
他噠噠噠跑進屋裡,拿了他的本子和鉛筆出來,送到方錦繡麵前:“姐姐。”
方錦繡接過來,說:“謝謝年寶,到哥哥那去。”
剛才還心酸崽崽不黏她改黏哥哥,現在巴不得小家夥兒走遠一點兒。
景年不道姐姐在攆她,又跑回宗廷身邊坐下。
方錦繡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紅著臉拿宗恒看,不意思地說:“我媽說這是外婆跟她講的,我不道什意思,可能跟您家裡老先生沒關係……”
宗恒拿過來一看,臉上的表差點兒沒繃住。
紙上寫著八個字:卿卿吾愛,見字晤。
方錦繡覺著,這肉麻兮兮的,應該不是外婆留親的,大約曾經個什郎之類的。
但宗恒卻很清楚,這還真是留他家老爺子的,要不是老爺子一年中秋醉酒,在他和母親麵前說漏了嘴,他不道。
其實他家老爺子在出國留學之前,追求過一個姑娘,是他妹妹,是宗寧當時所在女校的學姐。
女校不讓男生進,他拜托妹子姑娘送信,結果回著急信沒封,掉出來了,露出這個開頭。
宗寧那叫一個驚訝,自家一本正經斯斯的兄長,竟然家姑娘寫這種肉麻兮兮的。
後來活潑調皮的少女宗寧,老是拿這句來調侃兄長,偶爾借此壓迫一下兄長。
宗老爺子在國外接到的妹妹的最後一封信,題頭還是這句,信裡的內容輕鬆家常,小妹妹列了一長串單,要求兄長下次歸國她帶回去。
未曾想那封信竟然是最後一封信,宗老爺子收集到的,至今還放在宗家的房裡。
不過宗恒是真沒想到,小姑姑留後用來相認的,竟然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