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景年沒有跟小夥伴出去玩, 留在家裡陪舅公和哥哥。
老人家年紀大了,有兒孫陪在身邊,顯然心情一些, 他拿了一副琉璃棋子, 手把手教家裡最小的崽崽下圍棋。
宗廷小時候也跟著學過, 不光如此, 他還會寫毛筆字, 據宗老爺子說,寫得還有幾意思, 隻不過長大之課業多了,練習的少了, 老爺子提起來就生。
景年搬一把小板凳,坐在舅公身邊,看他和哥哥弈。
爺孫兩個也不講究輸贏,主要是教教景年圍棋的規則。
景年半懂不懂的,可他嘴巴甜, 一會兒誇舅公下得, 一會兒誇哥哥下得妙,有時候說得風牛馬不相及,童言童語,逗得宗老生哈哈大笑,宗廷也忍俊不禁。
宗家兩個女兒宗思華和宗念華回來, 看到的就是這般其樂融融的一幕。
過來打了個招呼, 沒有打擾他們, 宗念華拉著弟媳到一邊詢問:“阿恒說齊伯伯去世了,爸爸很傷心,看著不太像啊。”
說實話, 老人這個反應,她們姐妹倆還有點兒慌,畢竟那可是父親幾十年的老朋友。
傷心才是正常的,一點兒不難過,她們反而擔心是不是都憋在心裡頭了。
“哪有不傷心的。”宗夫人把今天早上老爺子剛回來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宗家兩個女兒都聽得心驚。
再看看茶廳一角的歡聲笑語,不由感歎:“多虧有年寶在,可真是個小開心果。”
宗夫人也看過去,年寶正趴在哥哥膝蓋上,不知道說了麼,引得大兒子失笑,伸手捏了捏崽崽軟嫩的腮肉。
小家夥兒滋哇亂叫,喊著“舅公”,伸手向老爺子求助,宗老生假裝責備地輕拍了大孫子一下,把崽崽攬過來,繼續教他下棋。
宗思華跟妹妹說:“我們在這裡住兩天,陪陪爸爸,馬修和莎拉呢?”
馬修和莎拉是宗念華的兩個混血兒孩子,兩人也有中文名字,不過平時用得不是很多,隻有母親這邊的親人會叫。
“被卡爾帶走了,他們去參加一個麼節目。”宗念華說,卡爾是她丈夫的名字。
“過幾天可能要參加齊伯伯的葬禮,我會待到那之,希望爸爸不要過於傷心。”宗思華歎道。
“我能多待幾天,讓卡爾把孩子們也送過來。”宗念華說:“或許孩子們能讓爸爸開心一些。”
宗夫人苦笑搖頭:“宗恒給你們電話,是有彆的事情。”
“麼事?”宗家姐妹奇地問。
宗夫人已經從丈夫那裡得知了公公的決,宗恒給兩個姐姐打完電話就去公司,並不是不在乎家裡的事,而是要把公司那邊的事物安排一下,才騰出時送父親回國。
“爸爸要回國,已經決了。”宗夫人說。
宗家姐妹一怔,視一,卻都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她們從小就沒少聽父親提起祖國,都明他要回去的心,早些年因為種種原因不能行,這些年他年紀大了,兒女們擔心他身體,不讓他回去。
但老爺子一旦做出決,就不是她們能阻止的了。
果然,吃完午飯,宗老爺子把兒子女兒召集起來,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決。
宗思華作為老大,率開口:“爸,這麼著急嗎?要不然我們再商量商量,把手頭上的事情都安排一下,您……”
宗老爺子打斷她的話:“你們商量你們的,我回我的,我不是老得走不動道兒了離了人不行,我自己回去。”
這怎麼可能!
宗念華打圓場:“爸,大姐也是擔心您,您彆說話了,我們怎麼可能讓您一個人回去。”
“誰說話了?”宗老爺子不客道:“等等等,再等下去,我就跟老齊躺一塊兒了。”
宗恒默默地插了一句:“您以前不是說,讓我們將您和母親葬在一起嗎?況且,齊伯身邊恐怕沒有留您的位置。”
宗老爺子得語塞,懸沒站起來把這個不孝子打一頓。
“我懶得跟你們廢話。”宗老爺子乎乎道:“我就是通知你們,等參加完老齊的葬禮,我就回國了,你們愛去哪兒去哪,一把年紀了,彆粘著爹,讓我這個老頭子清靜清靜。”
宗家姐弟這回都沒吱聲,心裡頭明,老爺子是不打亂他們的生活節奏。
可是真的不可能讓已經年過七旬的老父親獨自一人回華國,幾十年過去了,那邊連個親戚都沒有,就一個輩方錦繡,還在讀。
宗老爺子說完,回屋睡午覺去了,其實他身體還算硬朗,大病沒有,就是這麼些年,心裡壓得事兒太多,很難有心情。
這人呐,年紀大了,心情還不,就容易生病,小病小鬨的,一直不斷,人的精神兒就被摧殘了。
景年睡了個午覺起來,跑到樓下找哥哥,意外發現舅舅竟然還在家。
他奇地偷看了一,跑到宗廷身邊,小聲問:“哥哥,舅舅今天不上班嗎?”
景年一直覺得,有的大人工作幸苦的,比如他舅舅。
他上小學,每周能放兩天假,哥哥上中學,半個月回來一次,一次能待三天。
舅舅是大人,上班,從來就沒有放假,周末不放假,節假日還會加班,隻有偶爾的一些特殊節日,會跟舅媽出去約會。
但是今天舅舅竟然沒有上班!
景年驚奇:“舅舅也放假了嗎?”
“沒有,跟姑姑們有事情要商量。”宗廷解釋道。
老爺子要回國,他們當兒女的,得把其他工作做。
麼時候回國,誰陪他回國,回去了住哪兒,以及隨行人員,尤其是醫護人員肯要安排到位。
另外,如果老爺子有在華國居的意願,往華國那邊的投資,得加大力度加快進程,如果那邊的公司生意能做起來,能發展壯大,以把集團重心轉移回國內,也不是不可能。
公司方麵的事,她們都很放心交給宗恒,但涉及到一些私人問題的,需要宗恒跟兩個姐姐商量。
在景年睡覺的時候,宗夫人和宗廷也參與了他們的討論,畢竟他們也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宗夫人持保留意見,她覺得自己回不回去都可以,她是在米國出生的華僑二,雖然會說中文,中餐也挺喜歡,認同自己的華僑身份,但並沒有像宗老爺子這樣老華僑一樣的強烈歸屬感。
她年輕的時候,也過要回去看看,但那會兒回不去,來慢慢的,這個法就沒有那麼強烈了。
現在公公要回國,如果需要她隨行照顧,她當然願意。
但是家裡還有兩個在念的孩子,如果不需要她隨行,她留下照顧孩子也可以。
宗夫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宗廷把之前跟他爸講過的話,講了一遍。
但長輩們都不同意他跟學校請假,陪伴宗老爺子回國。
因為看老爺子那態度,擺明了不是隻回去探探親,他要住在那,長住。
這樣的話,宗廷特意請假過去就沒有太大必要,完全可以等學校放假的時候再去。
不過學校剛放過春假,下次就要等到六七月份的暑假了。
宗廷就這麼被排除出了回國隨行人員的行列,而宗家姐弟商量了一番,最下的同行人員是宗恒跟大姐宗思華。
宗恒之前回過華國,相而言較為熟悉,宗思華最近工作不忙,稍微安排一下,能騰出點兒空閒時。
他們商量了,等安頓下來,如果要離開,就由宗念華還有宗夫人去接替他們兩個,反正不會把老父親一個人留在華國。
決之,宗恒和宗思華就離開了,時比較緊張,他們手頭上的工作要抓緊時處理,宗恒還要安排老爺子回國的行程和安置。
華國,京大。
紮著高馬尾,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從宿舍外走進來,笑容滿麵,像聽說了麼消息。
同宿舍的短發室友,把最一件衣服掛上晾衣繩,笑著打趣:“繡兒,這是遇見麼事了,笑的這麼開心。”
正靠坐在自己床上看的麻花辮女孩兒,衝方錦繡擠眉弄:“還能有麼事呀,剛才可是有人來找我們繡兒,是她那個朋友吧!”
“朋友”三個字特彆壓了重音,顯得尤其意味深長。
“彆胡說,不是他。”
方錦繡提了一袋冰棍,是剛才上樓的時候順便在樓下小賣部買的,順手給室友們。
麻花辮女孩兒咬著冰棍,竊笑道:“我都沒說誰呢,你就說不是他,不是哪個他?”
“許夢夢!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方錦繡沒地點了點許夢夢的額頭。
“說說,是不是嘛,是不是你們家老陸。”許夢夢八卦欲旺盛,冰棍都不吃了,追問道。
方錦繡哭笑不得:“麼叫我們家老陸,你再胡說,以……以不給你吃的了。”
她回國之,一開始忙著熟悉學校環境,以及應付即將到來的高考,沒有時聯係以前的舊相識。
著等學校下來了,不用操心高考了,再跟以前的親朋聯係。
沒到她在高考前,意外遇見了陸遠峰。
其實也不算遇見,當時她在公交車上,陸遠峰跟幾個同事在路邊,她沒看見陸遠峰,但陸遠峰從窗口見著她了。
然那個傻子,騎著自行車追了兩站,才追到公交車靠站停車,把自行車一扔,擠上公交車去找她。
方錦繡至今還記得他滿頭滿臉的汗和通紅的臉,汗水把胸前背的衣服都給打濕了,他擠到她麵前,方錦繡都沒反應過來,兩人傻呆呆地視著。
然陸遠峰突然笑了,也不說話,就看著她笑,把方錦繡都給笑傻了,她確實沒有到會這麼跟陸遠峰重逢。
人家售票員過來找他買票,陸遠峰急忙掏錢,摸來摸去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沒帶錢,尷尬得臉更紅了,還是方錦繡掏錢替他買了票。
本來應該敘敘舊的,但是她看見陸遠峰累那樣,一句“久不見”愣是沒說出來,忍不住問:“你不會追著公交車跑過來的吧?”
陸遠峰連忙解釋:“不是,我騎自行車……”
方錦繡:“你自行車呢?”
兩人同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