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翅肉嫩,比雞腿更合景年口味兒,他小嘴不停,不一會兒,將雞翅啃得淨剩骨頭。
等到骨頭上乾乾淨淨,一絲肉也無,景年才意猶未儘地停下來,抬起小臉,一臉的油。
陸景堂好笑地給他擦了擦臉,陸蓉攔之不及,一臉可惜:“都是油呢,擦了多可惜。”
陸景堂險些被嗆住,年哥兒臉上的油,不擦了難不成刮下來炒菜?
幾人又將剩下的雞湯分喝了一些,紅棗也分吃了,棗子吃起來甜甜的,景年尤其喜歡。
鍋裡剩下的雞肉和湯盛起來,雞頭雞脖雞屁股還有雞爪這些,加起來也有一碗。
剩的湯卻不多了,淺淺鋪在碗底,陸楊氏覺得這樣有些不好看。
剛才幾個孩子堅持,她多喝了幾口,竟隻剩下這點兒了。
陸蓉見她發愁,舀起一瓢水倒進鍋裡,又往灶間添了一根柴火。
灶裡頭本就有餘火,沒一會兒鍋裡的水便熱了,陸蓉將水舀起來,兌進碗裡:“看,這便夠了。”
陸楊氏:“……”
陸蓉轉著眼珠子,略有些心虛地說:“反正阿爹沒喝過雞湯,定不知真正的雞湯什麼味道。”
陸楊氏張了張嘴,她想同女兒說,你阿爹應是吃過雞湯的,但那大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蓉娘都沒有印象,說來也無用。
這個時間差不多到準備晚飯的時候了,陸楊氏將那一碗雞肉雞湯蓋好,廚房收拾一番。
陸家是三個兒媳輪流做飯,一人輪一天,今日輪到三房的陸田氏做飯,陸楊氏收拾好廚房,將那晚雞湯端回她和陸文元的臥房。
陸家的房子不大,這些年供養著兩個讀書人,吃飯都緊巴巴的,更彆說蓋房。
最老的幾間屋子,還是陸文元幼時,陸家家境尚可的時候蓋的,這些年風吹雨打,年久失修,屋頂的茅草已經換過無數回,有些牆壁坍塌破裂,自家修修補補,勉強住著。
即便如此,房子還是不太夠。
陸滿倉算是個合格的父親,當年他蓋房,想著三個兒子,一人一間屋子,長大之後,可與他們成婚用。
虧得這三間屋子蓋得早,否則他幾個兒子娶親,可能真沒房子住。
不過陸滿倉當時是怎麼都沒想到,如今他孫子的房子,也得他操心。
倒不是說陸文元和陸文仲沒出息,兩人都十分能乾,可他們掙得錢,都用來供陸文達和陸景賢讀書了,哪來的錢再蓋房子。
可孩子們眼瞅著大了,再同父母擠在一處實在不像話,這幾年家裡男人女人齊上陣,摔泥胚曬茅草,打梁上柱,勉強又起了幾間房子。
現如今,除了陸文元他們兄弟三個,夫妻一人一間,小的這一輩兒,隻有陸景賢有單獨的房間。
其他幾個孩子,陸景堂跟二房的三郎四郎住一間,陸蓉她們幾個小娘也同住一間。
景年年紀太小,暫時還同父母住,等他再大兩歲,就該搬去與哥哥們同住了。
待到傍晚時分,村中炊煙嫋嫋,忙碌了半日的村民身披晚霞,步履疲乏地往家走。
一日苦乾,又逢夏日炎炎,既饑且渴。
進門後不管其他,先舀一瓢涼水,猛灌一氣,長舒一口氣才算舒坦。
陸文仲喝完一瓢,將水瓢遞給身後抹著汗的陸文元,陸文元也舀了一瓢涼水喝下。
陸景堂抱著幼弟站在簷下,細心叮囑:“年哥兒不可學阿爹二叔,這般痛飲涼水,會腹痛。”
崽崽驚恐地睜大眼睛,忙不迭地點頭。
他雖然不是很喜歡阿爹,但他是個善良心軟的崽崽,看阿爹又舀了一瓢,連忙擺著小手:“阿兄,阿爹!阿爹不喝。”
陸景堂回:“阿爹不如年哥兒聽話,不聽我的。”
延續了三十多年的習慣,他一句話就讓他們改變,不可能的。
景年板起小臉:“年哥兒聽話,阿爹不聽話。”
“阿爹怎地了?”陸蓉從屋裡出來,挽著衣袖,顯然正在乾活。
她跟景年一樣,都是嘴上對阿爹不滿,心裡卻惦記著。
見阿爹回來,陸蓉忙走過去,拽了拽陸文元衣袖,拉著他往屋裡走。
“蓉娘這是做什麼?”陸文元在兒女麵前,其實十分和氣。
景年一下子想到了那晚雞肉和湯,激動地喊:“阿爹,香香!”
兄妹三個,把陸文元拉到房裡,陸蓉端出那碗雞肉和湯,因為天氣太熱,又蓋著個扣碗,還有絲絲餘溫。
陸蓉打開碗,看見裡頭明顯比他們喝的雞湯清淡許多的湯水,心虛地彆開眼:“阿爹,這是給你留的。”
嗅到雞湯的香味兒,景年又回憶起不久前吃的美味,小鼻子抽了抽,咽了口口水。
陸文元看見碗裡的肉和湯,詫異道:“哪來的?”
陸蓉解釋了一遍雞肉的由來,陸文元搖頭道:“二弟妹也太過客氣,今日回來,你們二叔還同我道歉。”
中午三郎四郎挨打,是他看著的,二弟是真沒留手,打得兩個孩子屁股高高腫起。
所以陸文元雖然心疼孩子受了苦,卻對二房沒什麼怨氣。
“你們吃吧。”陸文元看了眼湯碗,“阿爹不愛吃肉,小孩子要多吃,長個兒。”
陸蓉頓時更心虛愧疚,景年奶聲道:“阿爹吃,年哥兒肉肉,好多肉肉。”
陸景堂和陸蓉也紛紛表示他們已經吃過了,阿娘也給阿爺阿奶送了,這是特意給陸文元留的。
孩子孝順,陸文元臉上不由帶了笑,他端起碗喝了口湯,讚道:“真香。”
一口湯下肚,陸文元突然想起來:“可給大郎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