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怎地這般魯莽。”陸楊氏訓斥了陸蓉兩句,又一臉不好意思地同坐在一起的爺孫兩人道歉。
老人——方才他自我介紹說姓林,陸楊氏尊稱一聲“林老。”
外孫姓陳,名朔,年九歲。
林老還算好說話,陸蓉道過歉之後,他便笑著說“無事”,隻是一場誤會。
陳朔顯然不是“無事”,他捂著腦門上被蘿卜砸出來的包,臉黑得能嚇死人。
太丟人了,竟然被一個村姑用蘿卜砸了個大包。
還是正在腦門上,現在就算外公要帶他回京,他都不回去了,讓其他人看見,得笑死他。
陳朔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陸文元和陸楊氏都提著心,生怕他們要怪罪女兒,等林老說了“無事”才稍稍鬆口氣。
可陳朔明顯還在生氣,陸文元和陸楊氏不曉得怎麼哄他這樣的公子哥兒,又不敢讓閨女上去礙眼,隻能偷偷指使幼子去活躍下氣氛。
景年一點兒不怕生,他端著碗水,送到陳朔麵前:“阿朔哥哥,給你喝水。”
“不喝。”陳朔冷聲道。
好吧。
景年把碗放到一邊,蹲在陳朔麵前,仰著頭:“阿朔哥哥,你頭上好大一個包哦。”
陳朔的臉頓時更黑了,用你提醒?我頭上的包,難不成是我自己撞的?
偏偏景年隻是個不懂得看人眼色的三歲幼崽,指望他活躍氣氛,有時候隻會適得其反。
他盯著陳朔黑漆漆的臉,恍然大悟:“阿朔哥哥,你在生氣嗎?”
陳朔:“……”
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景年卻皺起小眉頭,很認真地安慰他:“阿朔哥哥你彆生氣,中午讓我阿娘把那個蘿卜煮給你吃,它打你,你把它吃掉。”
陳朔:“?”
他被氣笑了:“打我的不是你阿姐嗎?”
他是頭上被打了個包,不是被打傻了,蘿卜還能自己飛到他頭上?
挨了打找蘿卜撒氣,他有那麼蠢嗎?
景年急了,慌忙擺著小手:“不不,阿姐不能吃。”
陳朔看了眼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陸蓉,氣急敗壞:“誰要吃她了,一個村姑,臟兮兮的,惡心死了!”
“陳朔!”林老眼一壓,冷聲嗬道。
陸文元和陸楊氏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女兒被辱罵,他們當然生氣。
可是這爺孫明顯身份不一般,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人,況且還是陸蓉先動的手,他們理虧。
“你……你壞!”景年氣得眼圈都紅了,也不喊“阿朔哥哥”了。
“我阿姐不臟,我阿姐最好,天下第一好,你壞!”說著說著,眼淚快掉下來了。
他轉身往陸蓉身邊跑,跑出兩步,又回來將水端走。
才不要給壞人喝,這水還是阿姐燒的呢。
“抱歉,是老夫管教無方。”林老滿懷歉意地說道。
這事本就是個誤會,那個小姑娘隻是救弟心切,雖有些魯莽,但其心可嘉。
陳朔話說出口,便有些後悔。
他一個小郎,跟個沒見識的小女娘計較做什麼?
況且……況且就是被打了一下而已,要不是她偷襲,他才不會中招呢。
但話已說出口,他拉不下臉道歉。
陸蓉摸了摸崽崽軟乎乎的臉頰,朝他笑了笑。
被罵了生氣肯定是有一點兒的,但是她先動手打了人家,罵就罵吧。
以前陸芷對她的冷嘲熱諷,可比這難聽多了。
因為這一場誤會,陸楊氏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堅持要請爺孫兩個留下吃頓飯。
林老有心教育外孫一番,便點頭應了。
陸楊氏讓陸文元去肉鋪割些鮮肉回來,家中攢了幾個雞子,還有一些菜乾。
冬天蔬菜少,陸楊氏想了想,狠狠心宰了隻雞。
天冷,母雞不怎麼下蛋了,殺了招待客人,明年再養好了。
她忙忙碌碌收拾著,陸蓉在一旁給她打下手。
陳朔還在生悶氣,又抹不過麵子主動說話,一個人站在牆角麵壁。
林老找上景年,他喜歡這孩子,靈巧聰慧。
他試著問景年:“年哥兒,你想不想讀書?”
景年生陳朔的氣,但是林爺爺是個好人,他乖乖點頭:“想。”
他跟老爺爺炫耀:“年哥兒會寫自己名字哦。”
林老來了興致:“哦?寫給爺爺看看好不好?”
景年立刻跑去拿了他的沙盤來,家裡條件不好,陸景堂上學習字用紙都得省著,更彆說景年了。
陸景堂給他做了個沙盤,讓他在這裡頭寫字。
景年擺開架勢,他握筆的姿勢是陸景堂手把手教的,有模有樣。
林老看得連連點頭,欣賞了一會兒崽崽寫的幾個大字,誇獎幾句,洪得小家夥兒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