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陳紹家的小郎君?”
陳紹是陳朔的阿爹,現任宣威侯世子。
他記得那小郎,雖英姿勃發,也算個俊俏郎君,可他這女兒,眼界極高,約莫是看不上的。
七公主掩唇笑道:“才不是,父皇,是四哥的小師叔!”
昭明帝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林鴻方那個關門弟子?”
“是呢。”七公主嬌嬌俏俏道:“我還是第一回見到這般好看的小郎。”
雪捏成的,玉雕成的一般。
人也極有意思,就是年紀小了些,一團孩氣。
昭明帝也生了幾分興趣,他的貴妃天姿國色,五皇子和七公主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且宮中多美人,七公主眼界極高。
竟對林鴻方那小弟子如此推崇,可見確實是個俊秀的小郎。
昭明帝說:“我記得是陸景堂幼弟?跟他長得像嗎?”
陸景堂作為昭明帝禦筆親點的三元及第,在昭明帝麵前,是掛了名號的。
翰林院本就是為皇帝服務的秘書機構,陸景堂平日除了掌修實錄,時常會被昭明帝召去,進講經史。
幾個皇子都聽他講過經史,對他絲毫不陌生。
陸景堂有心更進一步,在皇帝麵前自然不會藏拙,昭明帝對他的才華極為讚賞。
“有一部分像。”七公主也見過陸景堂,仔細思考後回:“陸三元不如他幼弟。”
能看出兄弟兩個眉眼輪廓的相似之處,但陸景堂隻是一般俊朗,他那幼弟,精致如天上仙童。
昭明帝更有興致了:“那小郎才華如何?”
這七公主就不知道了,五皇子突然開口:“四皇兄定然知曉,他與那小……小郎交流詩書呢。”
差點兒脫口而出一句“小兒”,頗為不禮。
四皇子:“回父皇,隻是同小師叔借了本書。”
昭明帝敲敲書案,立刻有隨侍上前,宗玘將自己借來的書呈上,侍從小心接過,放到昭明帝麵前的書案上。
“《春秋》?”昭明帝隨手翻了翻,他的皇子,不會缺一本春秋,除非他想看的是書中後添上的內容。
果不其然,昭明帝在書側空白處,看見了細細寫就的讀書筆記。
其中一筆字跡,一眼便能看出是他親點的三
元及第陸景堂,鐵畫銀鉤,筋骨嶙峋。
另一個筆跡雖還稍顯稚嫩,但秀逸圓潤,已初顯風骨,筆力稍有不足,再練幾年,必成大器。
再看內容,陸景堂的筆記多為點評分析,而另一筆記,多為感想與疑惑,有些點評,有些感想,看得昭明帝都眼前一亮。
兩種筆記,兩相對比,這本春秋便值得再細讀數遍。
難怪老四要借這本書,還有那陸景堂,平時講經,也沒見他講過這些。
不過想想也是,講一回經匆匆而過,哪像教他幼弟,恨不得字斟句酌,一字一句拆開分析。
不說彆的,單從這本書,昭明帝就能看出陸景堂有多愛重他那幼弟。
這陸家小郎君,似也資質非凡啊,說不定,又是一個三元及第。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昭明帝自己先樂了。
怎麼可能呢?三年能出一個狀元,可三十年,三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個三元及第。
他合上書,問四皇子:“那陸小郎,為何不下場科考?”
經書已經讀到《春秋》,看讀書筆記,學得也十分深透,字也寫得好。
往前算算,陸景堂約莫十二三歲便下場了,他這個做弟弟的,怎就沒阿兄這份膽氣與自信,小小年紀,得有衝勁兒才好。
五皇子默不吭聲,父皇這般問,便是覺得陸家那小兒,已經足以下場。
可惡,若當初林鴻方當他的先生,他定比陸小兒學得更好!
七公主捂嘴竊笑,昭明帝疑惑:“小七,你笑什麼?朕說錯了?”
“父皇,四皇兄那小師叔,才……”
她想說才幾歲,忽然想起並不清楚陸景年具體年歲,隻是看著不大,一團孩氣。
她想了想,說:“比我和阿兄還小好幾歲呢。”
昭明帝驚訝:“這般年幼?”
方才隻看書上筆記,還以為那孩子最起碼也跟老四同齡,或許有個十四五歲了。
“回父皇。”四皇子開口:“小師叔如今整八歲了。”
昭明帝:“……”
他忍不住看了四子一眼,八歲的孩子,虧你喊得出口。
他又翻了翻那本書,不由感歎:“字竟寫得這般出色。”
讀書跟習字不一樣,有的人天賦好,隨便讀讀也能比那些天賦差的人讀得好。
習字卻是天長日久,最看勤奮,再好的天賦,沒有日日苦練,也難出一筆好字。
之前看景年的字,隻是一般優秀,但是對比他年齡,便極為難得了。
小孩子身體未長成,力氣不足,也難怪字跡稚嫩,少了幾分力道。
四皇子:“父皇,師公說,小師叔自三歲拿筆,每日五張大字打底,除非病到起不了身,從未停過。”
師公還說,小師叔幼時家貧,買不起紙筆,隻能用樹枝在沙盤上寫字,遇到寫得極好的,才拿紙筆出來,再寫一遍。
所以這句“師叔”,起初是看在師公和阿舅的麵子上隨便喊喊,如今卻心甘情願,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