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舍不得將景年送走,可是國子監號舍裡,要什麼沒什麼。
他打聽過了,挨了板子的監生,一樣要早起參加朝會然後去上課。
路上他背著抱著都行,可朝會時,上課時,景年都得自己站著坐著,還要身姿端正。
他身上有傷,如何受得住這些苦楚。
所以雲廷縱然不舍,也要送景年回去養傷。
景年一聽說明日還要上課,立刻不掙紮了。
老天爺,動一下他都疼,在凳子上坐幾個時辰……算了還是回家吧,讓同窗們看見他疼得坐立不安也怪丟人的,橫豎都要丟人,還不如回家丟。
雲廷都沒讓景年腳落地,背著他腳步穩穩的,一路送到陸家馬車上。
鬆煙看見景年被背出來,眼淚差點兒落下來了,他家少爺啊,這是被打斷腿了嗎?
“哭什麼,彆哭了,趕緊走。”
景年好麵子,瞥見幾個門子在探頭探腦,侍衛們似乎也在看他,著急催促。
鬆煙抹了把淚,也上了馬車,門要關了,景年看見站在一旁的雲廷,心裡湧出一股不舍。
“阿廷……”
景年支起身子,趴在車窗上喊。
“嗯,我在,彆怕,我明日去看你。”雲廷追著馬車走了幾步,隔著車窗,就手擦掉了景年額上的汗。
他素來好潔,但這點兒毛病,在景年身上磨得一點兒不剩。
車走遠了,鬆煙扶著他家少爺趴回去,忍不住說:“雲世子看著冷冰冰的,待您可真好。”
“那是。”景年很喜歡聽這種話,“阿廷可好了,而且一點兒都不冷。”
阿廷性子可溫柔了,從來不跟他發脾氣,除了阿娘兄姐,阿廷是待他最好的,就連他阿爹,都不如阿廷待他好。
鬆煙知道他身上疼,故意同他說話分散注意力,接話道:“雲世子是隻對您一人不冷,我看衛公子可怕他怕得很。”
“我和阿廷關係好!”
景年嘴角翹起,一個人對所有人都溫柔不稀奇,但一個待彆人冷漠,卻獨對你一個人溫柔,那這份好,就愈發彌足珍貴。
主子高興,鬆煙自然是要捧著,笑嘻嘻順著他的話說:“是,您和雲世子特彆投緣。”
“我和阿廷,是一見如故!”
景年得意道:“我第一回見他,就覺得他十分親切……”
給鬆煙講了一路他和雲廷如何認識的,他是如何獨具慧眼,一眼瞧中雲廷的與眾不同,講的都忘記屁股痛了。
一直到馬車停在家門口,車門打開,一眼瞧見大門口立著的那個人影,景年一縮脖子,很想讓車夫掉頭回國子監。
“怎麼,還要我請你下來?”
陸景堂剛從衙門趕回來,身上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換,一身緋色官袍,麵龐冷肅,氣勢逼人。
“阿……阿兄……”
景年嘴一撇,眼淚說來就來:“阿兄我好疼……”
打小練的撒嬌技能,這些年長大了好麵子不怎麼用,今日擔心責罰,立即嫻熟的用了出來。
“十個板子,就把你腿打斷了?”
嘴上陰陽怪氣,手上動作卻很誠實,去抱了幼弟下車。
“能走嗎?”
陸景堂冷著臉問。
景年多久沒見過兄長冷臉了,嚇得磕磕巴巴:“能、能吧……”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陸景堂瞧著幼弟的可憐樣,心裡火氣是一個兒勁兒往上冒,“你從國子監是怎麼出來的?”
景年嚇得打了個嗝,鬆煙小心回道:“是雲世子將少爺背出來的。”
陸景堂:“……”
景年生怕兄長抓著他不放,順著鬆煙的話轉移話題:“阿兄,阿廷說明日要來探望我。”
“嗯,明日我不在家。”
陸景堂說:“你好好招待他,莫要失禮。”
聽說施棋海那個老匹夫已經寫了奏折參告他,陸景堂是沒當回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禦史參了。
昭明帝要名,不好隨意殺禦史,才讓施棋海一直在朝中蹦噠。
方才說到雲廷……他倒是想起來了,施棋海就是那個當朝觸柱,但是沒碰死的禦史,被承平帝下令,讓禦前侍衛拖起來幫他碰死了。
之後查出施棋海父母兄弟在老家仗勢欺人,奪人田產,其子曾命人打死一書生,以家仆頂罪。
後罰全家抄沒,連斬十餘施氏族人,以懲其罪。
景年哪曉得他阿兄要被參了,他趴在兄長背上,嘟嘟囔囔:“阿廷才不會在意,我跟他不講這個。”
陸景堂扭頭瞥他一眼,景年乖乖道:“我知道了,好好招待客人,不失禮。”
“阿兄,你怎麼知道我挨板子了?”景年就很想不通,這也太快了吧。
陸景堂說:“你大師兄使人送的信。”
景年:“?”
陸景堂:“聽說林先生府上也送了。”
景年:“……”
我想回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