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皆是為對方著想。
可母親低估了人類的貪婪和惡意。她不知道突然笑臉對待她的婆婆暗中給女兒的飲食下了慢性毒藥,在她臨盆當天,女兒毒發身亡。
臨死前,女兒心中默念向城隍老爺許下的願望,含恨而終。
母親這一胎果然是個男孩,可她也痛失愛女。得知真相後萬念俱灰的母親把婆家告上官府,為女兒報仇後帶著孩子離開了家鄉。愧疚和自責伴隨了她的下半生。晚年,母親常常絮叨希望來世可以再遇到自己的女兒,可以彌補遺憾。
母親和女兒再次轉世為人,女兒成了母親,母親成了女兒,到了第三世,女兒依然是母親,母親脫胎成了林躍。並且在這一世,母親捐獻了肝臟救了林躍一命。從麵相看她們之間的情分已經沒有虧欠,下一世能否繼續做母子未嘗可知,但她們的親緣線很厚重。
前因後果都說完了,蘇醉的心情很難形容,原來促成人類的願望的內驅力竟然是遺憾!原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不是那麼全麵,原來除了情緣還有親情可以輪回,看似脆弱的紐帶竟然可以讓兩個靈魂生生世世等待彼此、溫暖彼此。
原來,玄門山頂上看下去的世界也不全是冰冷的。
蘇醉的情緒還沒消化好,就聽到身邊傳來了抽抽噎噎的聲音。
小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太,太感人了!嗚嗚嗚……真是個好女兒!嗚嗚嗚……好善良啊!嗚嗚嗚……我,我突然想我媽了,大佬,你,你說我媽媽是不是也像林躍媽媽那樣愛我?她,她是不是等著我,我回去?嗚嗚嗚……”
越說越傷心,越傷心哭得越厲害,小河胸口的血蓮花委屈巴巴地已經開始滴血了。
蘇醉一時語塞,她竟不知如何安慰小河,她沒有親人甚至沒有親近的人,縱觀玄門上下幾千口人似乎沒有誰和她的關係好。掛著玄門小祖宗的稱號她是絕對強大的存在也是絕對孤獨的存在。估計現在都沒人發現她的魂魄從玄門消失了吧?
想到這些,蘇醉的心底竟生出一絲悲涼之感,她空有一身修為和歲數卻沒有攢下個可以惦念她的朋友。
哭得稀裡嘩啦的小河感覺到蘇醉的情緒有些低落,那雙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眸中竟有水色閃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蘇大佬要是真有半個至親或者好友也不至於躲在這小閣樓上,也不至於在她生命垂危時隻有它這隻生魂在身旁。
想必蘇大佬也是個可憐人,它也是可憐魂,身體都不知道在哪裡?連記憶都忘記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人,還在這裡哭唧唧的矯情什麼?
小河哽咽了兩聲,把洶湧的情緒壓下去,鄭重道,“蘇大佬,你放心,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的。無論我是一隻魂還是以後回到身體裡變成了人,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一輩子是罩著我的大佬,我一輩子當你的小弟。”
大佬這麼厲害,給她做小弟豈不是賺了?而且大佬還救了它,收留它,要不是覺得高攀不上,它想和大佬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蘇醉微怔,這隻生魂竟然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應該是那滴血讓它對她的情緒很敏感。明知道這種現象並不是出於生魂的真心,她卻鬼使神差地有被安慰到。
左右是書中的世界,左右這隻生魂單純無邪,左右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蘇醉想試一試在這個虛妄的世界裡交一個朋友,等她離開這裡就當做是做了一場夢、發了一次癲。
等她幫生魂找到身體把它送回到身體中,生魂也不會記得她,兩不相欠的相處似乎也不錯,免得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冰冷的世界裡。
現在的她不是人人敬畏的小祖宗也不是人人想要得到鮮血的殺器。她隻是個普通人,可以擁有普通人的情感,去經曆一次普通人的人生。也許,這就是她穿越過來的意義吧?
她彎了彎唇角,第一次在臉上有了生動的表情,“那,以後……”她抬起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終究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小河的肩膀上,“我罩著你。”
“謝謝大佬!”小河幾乎感動到要痛哭流涕,一把抱住蘇醉的胳膊,毛茸茸的頭還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很是乖順。
真是沒想到有一天這句話會從她這個不近人情的、冰冷的“機器”口中說出來。還是在玄門的時候,她偶然聽到一個小徒孫對比他小的師弟說過這樣的話:“你就跟著我混吧,以後我罩著你!”
蘇醉一向嚴明玄門規紀,底下的玄門弟子言行必須符合玄師身份不許說這種不入流的話,她便罰了那個小徒孫,對方一氣之下怒罵她是不近人情的、冰冷的“機器”。這件事傳到玄門門主的耳中,小徒孫的懲罰加倍。
蘇醉當時並不覺得自己不進人情,門規裡的規定她不過是照規矩辦事,現在想來那個小徒孫一定很喜歡他的師弟才會開那樣的玩笑,她也許真的很冰冷吧。
“蘇大佬,你是我見過的最好、最溫暖的人了!”小河誇著彩虹屁。
蘇醉的唇角抽了抽,這話當不得真,它才成為生魂估計也沒見過幾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