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不擅長與人寒暄。
拒絕了村長想要付酬金的好意後,他就拎著陳鄰回到了周大娘家。
周大娘家一共兩間空屋,東屋如今收拾出來給徐存湛住了,她和丈夫還有兩個兒子擠在西屋。
但是東屋隻有一張床,上麵躺著陳鄰的屍體。
裝著陳鄰魂魄的布偶,從山上下來後就一副焉焉的模樣。進屋後徐存湛把她放到桌上,陳鄰就勢一屁股坐在桌上,兩手捧著臉發呆。
徐存湛打了個響指,將屋內蠟燭點上。燭光葳蕤,將整間屋子都填滿昏暗光線;光線不夠亮,所以照得人和物也同樣不夠清晰。
陳鄰拍了拍自己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她轉頭看向坐在桌前的徐存湛——他整個人被籠罩在昏黃的燭光裡,光線曖昧模糊,少年秀麗麵容上落著碎發與鼻梁骨的側影。
陳鄰察覺到徐存湛並沒有在看自己,卻好似在走神。她走到徐存湛麵前揮了揮手:“徐道長?”
徐存湛迅速回神,眼睫微抬:“嗯?”
陳鄰指了指房間裡唯一的床:“房間裡隻有一張床,你今天晚上打算睡哪?如果你要睡床上的話,我的身體可以打地鋪。”
徐存湛:“我去其他地方睡,陳姑娘呢?是和我一起去另外的房間,還是留在這裡休息?”
陳鄰猶豫了幾秒。
她又看向那張床,在模糊搖晃的燭光中,身上蓋著棉被的少女安靜閉眼,好像真的隻是睡著了一般。
陳鄰謹慎的問:“這個村子裡應該隻有一個鬼修吧?”
徐存湛輕笑:“大概。”
他不確定的語氣,讓陳鄰更加糾結:“……大概?”
徐存湛起身,嘴角微微翹起:“陳姑娘不用顧慮這些,就算還有暗中潛藏的鬼修,我也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決定即可。”
陳鄰迅速道:“那我睡這間屋就好了。”
徐存湛頷首:“那麼陳姑娘你好好休息。”
他推門離去,屋裡霎時冷清了下來。
陳鄰跳下桌子又爬上床——對於玩偶來說,不論是桌子還是普通床的高度,都稍微有些過高。但變成玩偶之後,陳鄰感覺自己身體都變得靈活了許多,上躥下跳都無比輕鬆,無論是跳下桌子還是爬上床鋪,對她來說都沒有絲毫的困難。
床鋪四周還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藍色清氣屏障。徐存湛離開之前又重新加固了一次屏障,他沒有特意向陳鄰解釋這是什麼,陳鄰隻能猜測可能是保護罩之內的。
躺在床上看著這東西蒙蒙發光,陳鄰確實感覺到了些許安心。
她窩在自己肉/身的脖頸處,兩條胳膊抱著自己的脖頸。少女皮膚柔軟的脖頸間,散發出甜蜜的奶油香氣,那是陳鄰熟悉的沐浴露的氣味。
她不禁蹭了蹭自己身體的脖頸,困倦的閉上了眼睛。
*
徐存湛走出東屋,反手將門關上,但是他人並沒有離開,隻是兩手環抱著自己胳膊,身體微微後傾,靠著門扉。
不一會兒周大娘起夜,出門見徐存湛垂眉闔眼靠著門口不動,嚇了一跳,正要出聲——她剛張開嘴,徐存湛恰好睜眼,向她看去。
周大娘被他那一眼看得愣住,忘記了吱聲。
徐存湛沒什麼表情的微微側著臉,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大門。
周大娘連忙捂住自己嘴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她壓低聲音:“道長,您沒房間了早和我說呀,我們再騰一間給您……”
徐存湛:“不用,我本就不怎麼睡覺。”
周大娘一愣,表情明顯有點茫然。徐存湛又補充了一句解釋:“我是修道之人,平時困倦也隻用打坐冥想,不需要睡覺。”
周大娘:“這——這,不睡覺也行?”
徐存湛回答:“吾輩修道,需克己欲,收己心,睡覺睡多了,會增長自身惰性,影響修行。”
周大娘其實也聽不懂徐存湛文縐縐說得那一堆東西,但大概能理解是在說睡覺不好的意思。她弄不明白,睡覺怎麼會不好呢?在她看來,睡覺就和吃飯一樣重要。
但想到麵前這個少年也不是普通人,而且修道的神仙。周大娘也就不再糾結徐存湛的話,自己先回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