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位差距在那裡,陳瑞澤帶她來看的這棟房子自然比不上前頭照片裡那個,勝在麵積足夠,桌椅板凳什麼的年代久是久了些,瞧上去質量都還不錯。唯一奇怪的就是剛進門時,她聽到了隱約的、一陣又一陣的沙沙聲,就像是有誰在靜靜地掃地一樣。
應該是風吹樹葉吧。
房屋整體上是現代日式裝潢,總體而言,性價比是相當不錯的,甚至三千塊錢會讓她懷疑房東虧了的水平——
但這個想法在她走到臥室門口的那一刻就被打破了。
“你再說一遍,”虞檸麵無表情地問,“這房子租金多少?”
“三千啊。”陳瑞澤不明所以道。
虞檸:“再見。”
她轉身就走。
開什麼玩笑,她乾嘛要花三千塊錢租個自帶原住戶的房子?
臥室之內,吊死在天花板房梁上的女屍正在跟著繩子隨風搖晃,她大半個身體都傾斜著,身上和服垂下來的衣擺和腰帶一下下地摩擦在木製的地板上,蹭出了掃地似的沙沙聲。
“不要走——”陳瑞澤撕心裂肺地抓住她胳膊,“實不相瞞這房子是我之前投資買的,我也不知道這房子為什麼租不出去也賣不出去,每個住進來的人都跟我說會聽到奇怪的聲音,沒過多久就跑路了,它要砸在手裡了啊——”
原因就在你背後啊!
“去找巴彆塔啊!”
“我找過但是因為隻有聲音沒出事優先級太靠後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處理!”
“那也和我沒關係!”虞檸突然反應過來,“……等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陳瑞澤已經滑坐在了地上,有些慌張地推了推自己同樣快滑到鼻梁上的墨鏡,“哪哪哪——哪能呢。”
虞檸再次轉身,“哦,那我不管了。”
她現在隻想打市長熱線建議對方給這座城市改名——還叫什麼四葉草城啊,叫篩子城算了!
“彆彆彆——我本來是打算等會兒出去再說的!”陳瑞澤連忙道,“我想讓你看看這房子是不是真有問題來著!”
他沉住氣整理了一下措辭,大概將自己這邊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虞檸瞄向不遠處還在蕩秋千的女屍,心說得虧他看不見,不然還不當場嚇死不可。
起因在於昨晚去姐姐家吃晚飯,他在餐桌上提起手裡有一套怎麼都租不出去的房子,結果外甥聽說他求助於巴彆塔就有些表情微妙,支支吾吾地勸他還是再考慮考慮。他直覺不太對勁,再三追問下才知道讓他們小組中途折返的事故比表麵上更複雜——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他外甥就不肯再說了,隻知道是姓虞名檸的同學起了不小的作用。
彼時陳瑞澤一拍腦袋想起自己的租戶好像也叫這名字,想讓外甥看看能不能借著同學情打個預防針讓人家幫個忙。
以及,他外甥叫薛尉。
“他說還是當麵講有誠意一點,這兩天去學校問問你。”陳瑞澤訕訕道,“結果你來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好像手誤把備忘錄的預約時間從今天點成後天了。”
虞檸:“……”
你人設是真的不崩。
怪不得今天薛尉有意無意會往這邊看一眼,但到最後也沒上來搭句話,怕不是因為傑克老是跟在旁邊吧?
“你來之前怎麼不跟我說?”她問。
“我這不是想著……來都來了,”陳瑞澤對著手指,悻悻地收起了僥幸心理,“先走著看看,要是嘛事沒有就皆大歡喜。”
虞檸:“嗬。”
其實這房子的條件沒有那麼差勁,她瞥瞥還在蕩秋千的屍體,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還有同夥在,但直到現在也沒有音樂響起,之前的住客又都全須全尾地逃掉了,至少現在的危險性應該不高。
“所以,”陳瑞澤小心翼翼地問,“這裡是真的有問題?”
“有啊。”虞檸說,見陳瑞澤整個人都迅速灰暗下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有辦法解決。”
大不了把她家的叫來群毆一頓!有爹有娘的感覺就是這麼任性!
陳瑞澤:“!!!”
人生當真是大起大落。
虞檸清清嗓子,示意地搓了搓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
其實要說的話,陳老板人也不算壞,第一時間跟她推薦的是那棟沒問題的好房子——雖然是貴了點——但這跟她現在要砍價有什麼關係呢?
來點實惠的。
“兩千,”陳瑞澤當即會意,“長租的話還可以每年多免兩個月。”
虞檸:“唉,我就是個學生。”
虞檸:“唉,租不起。”
“一千!第一年房租全免!求你了!”
“行吧,”她總算鬆了口,“我回去考慮考慮。”
其實她心裡還有那麼一丟丟的期待,比如有朝一日從父母口中得知自己是隱藏的富二代,這樣彆說精打細算打工租房了,直接買房都不在話下。
“錢——?”
女鬼聽到她回家後迫不及待提出的問題,坦誠地點了點頭,“是的——咱們家有,爸爸——媽媽以前工作、比較特殊,那個繃帶小子弄死那誰以後實力不錯——可以實體化了,我就讓他去做了。”
“真的嗎!”虞檸眼睛閃閃發亮,“說來慚愧,媽媽,其實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手握一堆房產證,每天要做的事隻有收收租,其餘時間混吃等死。”
女人卻顯得有點為難了。
“房子——也有,”她說,“但是,和人類不互通——沒有什麼意義。”
虞檸:“……嗚嗚嗚。”
“檸——檸,你可以——先——死,”媽媽好心建議道,“這樣——就可以、躺平收租了。”
虞檸默默翻了個身,把對話框裡正準備跟老板發的辭職兩個字刪了。
算了,當她沒問過。
打工還是要打的,不打是不行的——當天更晚一點的時候,就差當真脫層皮的傑克遊魂似的飄回家,他第一次對人類的語言輸出能力有了鮮明的認知。
不過對於虞檸來講的重點,是本就不寬裕的空間更加擁擠了,於是,第二天下午,她準時準點地站在了便利店櫃台後麵,久違地開始重新操刀自己的兼職。
“總算回來了,”老板一如既往地叼著他沒點燃的煙,他也對發生了什麼有所耳聞,上下打量她兩眼,“咋樣,應該還行吧?”
“好著呢。”虞檸笑道,“還白賺兩天休息時間。”
“唉,那就好,”老板唉聲歎氣,“我這幾天兩班倒可夠嗆——還好招著臨時工了。”
他向著那邊點點頭,“辻井公一,在報社進修的實習生,來體驗一下生活。”
“這位,”老板又回頭示意下虞檸,“小虞,兼職的彼岸學園學生,你學妹。”
說了其實也是白說,這代人就沒幾個不是校友的。
正在幫忙理貨的男生抬頭,他似乎也就大她兩三歲,長相足以稱得上英俊,笑起來更顯溫和,“請多指教了。”
“行,店裡就交給你們,我先回去睡了。”老板伸個懶腰,“記得鎖門。”
“請多關照,”虞檸也朝辻井公一笑笑,“前麵這邊就交給我吧,庫房那裡就需要你登記處理一下了。”
“放心好了。”
辻井公一爽快地應道,轉身往倉庫走去。虞檸心說這位給人感覺真是人如其表的靠譜,她自己看了看收銀台,清點了一下賬目後就打算趁著還沒有客人來的時候稍微摸個魚。
門口的風鈴隨著吹進來的風微微晃響了。
……摸魚失敗。
“歡迎光臨——”
她隨口招呼道,剛從櫃台後直起身,視線正巧對上那位走進店門的、身著風衣的口罩女子。
裂口女:“……”
虞檸:“……”
誒、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