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篤篤。”
夜色中傳來兩下清脆的敲擊聲, 聽著都比之前禮貌了幾分。
劉嘉卉:“……”
這收了錢——不,積分就是不一樣哈。
這時候的動靜越小越好,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大氣都不敢出, 看到原本同樣俯臥在對麵床位上的那個身影動作麻利地滑下攀爬架,以如果不是這麼乾過百八十次絕不會有的絲滑程度溜到窗邊開窗伸手一氣嗬成。
……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你到底這麼做過多少次了啊?!
她眼睜睜地望著對方從趴在外頭的蜘蛛男其中一隻手裡接過掛在上頭的袋子,袋口附近竟然還在冒著嫋嫋白煙, 而儘職儘責又多手多腳的外賣員用背後一雙不相乾的胳膊向她們比了個大大的心, 仿佛在說“親,記得好評哦”。
劉嘉卉:“………………”
她十八歲,她好累。
如願拿到積分功成身退的創業蜘蛛男窸窸窣窣地爬走了,帶著它剛剛踏上征程起點的送貨上門事業。而她的好友躡手躡腳地從窗戶旁邊溜回來,神秘兮兮地跟她招招手,“親,夜宵時間到,吃外賣嗎?”
劉嘉卉的表情快繃不住了。
好在在那之前,她的肚子誠實地叫了一聲。
“……”她老老實實爬下床, “聽我說謝謝你, 苟富貴,勿相忘。”
夜半三更,有些事是一種隱秘又罪惡的快樂。
比如——吃外賣, 還是高熱量的外賣, 但看在沒有吃晚飯的份上, 大概也許可能還好。饑腸轆轆的情況下誰會想這麼多, 更何況當虞檸小心翼翼地將飯盒放在桌上打開盒蓋, 撲麵而來的香氣已經牢牢地抓住了聞者的腸胃。
整齊盛放在飯盒裡的米飯顆顆圓亮飽滿,炸物有著金燦燦的焦黃色澤,淋在上麵的醬汁也透著一股彆樣的鮮香, 清炒時蔬水潤又亮晶晶的,呈現出非常健康的青綠色,讓人有種吃了就可以抵消以上所有卡路裡的錯覺。
而且那分量……估計是怕孩子餓著,又以防萬一多給了幾雙筷子,一個人吃就綽綽有餘到撐破肚皮,兩個人吃也能完全吃飽。那她當然是非常大方地一人一半,分給了才幫自己鋪完床的好友。
“你好熟練,”劉嘉卉緊緊地盯著她,“你怎麼回事,你不對勁。”
虞檸咬著筷子含糊地“唔”了聲。
也就是以前高中住宿的時候用繩子吊過那麼一兩年外賣吧,誰讓她們那主打升學率的學校管得嚴呢。
偶爾,非常偶爾,她說的是真的。
中間那方框裡的米飯直接楚河漢界似的劃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噴香的飯菜一下肚,雖然應當些許撫慰了饑餓已久的腸胃,但直接後果就是更餓了——它們在催促著主人趕緊填滿肚子。
“等等,”在大快朵頤之前,劉嘉卉憂心忡忡地想起彆間寢室裡的另一位好友,猶豫地看向虞檸征求意見,“檸檸啊,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叫上菁菁,雖然三個人分可能有點……”
虞檸停下筷子。
“嗯……”她沒有回答對方,反而是問起了全然無關似的話題,“其實我有點在意一件事噢。”
“你還記得咱們是什麼時候認識菁菁的嗎?”
“誒?”劉嘉卉顯然也被她一下子問迷糊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忽然想追憶一下往昔,”虞檸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發現自己腦子不太好,怎麼都想不起來。”
劉嘉卉:“???”
她困惑地看著對麵,試圖回憶之時卻發現自己同樣想不起來個中細節,隻是模模糊糊地有個大概印象。
……完了,難道她腦子也不好了?
“奇怪……”劉嘉卉費解道,“我也不太想得起來哎,就記得當初好像很談得來,然後不知不覺就關係這麼好了。”
跟她和檸檸還不一樣,周菁菁與她們認識的時間要晚一點。作為後末日的新一代,承包了小學到高中的彼岸學園生源總共就那麼些,就算不知道彼此名字,大家也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麵孔,但周菁菁就不太一樣了。
“啊,有點想起來了。”劉嘉卉回憶道,“一開始是在剛升進高中的時候吧?菁菁和我們分到同個班了,她是一年前轉進初中部的來著,我記得是搬來跟長輩生活什麼的?——哎呀,也沒事啦,反正現在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看來劉嘉卉比她記得的多點。
大概是因為她繼承融合原身的記憶以後,本來就有模糊與出入的地方。雖然原著沒有提到周菁菁這位同學,但書裡人跟韭菜似的死得一茬一茬的,沒說的名字多了去了,她也隻是稍微好奇了些。
虞檸忍住了沒說那句“不覺得和富江以及傑克有點像嗎”。
罷了罷了,眼下一個已經失蹤到大家都想不起來了,另一個是自己這邊的沒必要徒增懷疑,而且——在此之前,彼岸學園也不是沒有從其他城市來的轉學生,更不用說她們見過她的家人,說不定真是她多想了呢。
明天還得找找傑克溜哪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說的是,”她露出一個仿佛真的不在意的笑容,“今晚挺突然的,這會兒出去也不太安全,明天提前點外賣的時候跟菁菁說聲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劉嘉卉:“???”
什麼富貴人家啊?外賣天天有?話說回來你到底是從哪兒整的外賣啊?
理智告訴她不要細究為妙。
倆人在打著最低亮度的手電燈光與悄聲交談中迅速分食了伽椰子的愛心便當,雖說寢室內就有幾平米大小的獨立衛生間,但熄燈後也不敢再鬨出太大動靜,飯盒碗筷隻能等到明早再洗了。CPU嗡嗡作響的劉嘉卉在跟作風越發神秘莫測的好友互道晚安後就默默爬上了床,而虞檸,她在鑽進被窩後又打開手機的夜間模式,偷偷取出了塞在飯盒底下一起送進來的包裹。
她媽媽托俊雄帶來的是一大一小兩樣東西,又大又圓的那個是用牛皮紙包裹著的,摸上去是有點堅硬的塑料感,一看就怕不是個趁手的神器。虞檸滿懷著激動的心情,儘量不發出聲音地一點一點拆開了那層層包裹得很嚴實的牛皮紙,終於得以一睹其真容。
尖尖的頭頂,凹陷的腦袋兩側,淺金色的眼睛,平整的嘴唇,這——是一張響當當的迪迦奧特曼麵具。
虞檸:“……………………”
媽,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這回旋鏢鏢得她自己有點狠,虞檸趴在床上緩了一會兒,這才悻悻地拆開那個小包裹。
它比起那張奧特曼麵具就包得很草率了,用了個硬紙盒裝著,外麵隨便裹了幾張泡沫紙,虞檸一通扒拉,扯掉了外包裝,才從那打開時的彈開感上察覺出是個首飾盒。
盒子還不到巴掌大,裡麵的東西就更小了——居然是顆亮閃閃的耳釘。哪怕手機那暗淡的光線沒有照到它,這耳釘也仿佛在自發地流轉過隱約的淺淡光芒,讓她足以看出是個六芒星的形狀。
虞檸在心裡“咦”了聲,心說她媽媽居然注意到了她有耳洞。這還是原身中學畢業時小女生愛美和劉嘉卉一起去打的,前阿宅沒有戴耳環的習慣,這陣子下來都快要長合了,眼下有個戴的倒是正好。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個什麼用場啊……
這麼想著,她還是先摸索著試戴了下,沒想到這戴上去的過程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直接一穿就進,然而等她準備取下的時候,虞檸傻眼了。
……摘不下來了!!
那六芒星耳釘就像是牢牢粘附在她耳垂上,嚴絲合縫到完全沒有扣下來的間隙,好在拉扯時也沒有任何痛感,虞檸鬥爭了一番以後終於意識到不管做什麼都是無用功,乾脆直接撲在床鋪上躺平了。
算了,反正她媽又不會害她。
大概。
她現在簡直對家人有種不可思議的放心,畢竟什麼都能作假,切實感受到的情感是不會作假的——呃,雖然方式有時候可能會有那麼一點不符合人類的邏輯。
她將包裹用紙拾掇拾掇堆在一邊,準備也等著明早起來扔,忽然聽見了門外的動靜。似乎有體重不輕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從走廊地麵上爬過去,肉|體與瓷磚摩擦出令人作嘔的粘滑聲響,在她們寢室門口稍作停留後就又繼續爬行了。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巡邏老師吧。
她今晚還沒有夜遊的打算,想來其他人也都不會在第一天晚上就如此冒險。直到那聲音漸漸遠去,BGM都遲遲沒有響起,虞檸也就安心地閉上了眼。
一夜無夢,隔天一早,她是被劉嘉卉給搖醒的。
“醒醒,檸檸,起床了,”劉嘉卉踮著腳趴在床邊,手作喇叭狀,“起床啦——”
“啊?”
虞檸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迷茫地問:“到上課時間了嗎?”
……你是有多喜歡踩點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