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呸呸接到秦招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她看到秦招從一個高檔小區走出來,身上原本貼身緊實的戰鬥服已經不見了。
新換上的帽衫看上去很不是秦招的風格,大概秦招自己也覺得不舒服,從門口走到車前的短短一路,他擼了五次袖口,過於休閒寬鬆的款式令他不爽地蹙起了眉。
彭呸呸撐著下巴說:“我懷疑隊長在玩弄我們,他回傳消息時說自己遇到了危險係數S級的東西,要求我們立刻支援。現在我倆從大老遠的地方趕過來,沒有看見危險,沒有看見他受傷。隻看見他買了件新衣服。”
駕駛座的邊穆正努力地抽掉最後一口煙,然後打開窗戶毀屍滅跡,用手扇走所有的煙味,才順著彭呸呸的目光看了過去。
他說:“有傷。”
彭呸呸伸長脖子:“我怎麼沒看到?”
“我聞到的。”邊穆閉上眼,從空氣中稀薄的一點血腥味判斷,“傷得不輕。”
彭呸呸一言難儘地看著他:“寶,你彆這樣,越來越像狗了。”
邊穆耿直地說:“我不介意像狗,狗狗很可愛。”
秦招大老遠就認出了來接他的車。
他不知道彭呸呸去哪兒借到這種奇形怪狀的車,但不得不說,很好認。
一輛麵包車。
綠的。
秦招那張本來就陰沉沉的臉看起來更不爽了。
因為他發現車漆顏色和他的瞳孔是相似的綠。
當他走到副駕駛準備拉開門的時候,發現裡麵已經坐了個人。
車窗降下來,副駕駛的彭呸呸說:“隊長好,隊長辛苦了。”
秦招冷冷看著她:“起來,後邊兒坐著去。”
彭呸呸——A級異能者,能力是淨化與修複,隸屬異能調查總局四處特戰中心,是經過聯盟認真的首席戰鬥療愈師,也是秦招手下的特戰先鋒隊隊員——她此刻正帶著一點尊敬和一點害怕以及她刻進骨髓的求生欲,對秦招說:
“不,隊長,請您坐後麵。”
秦招眯著眼:“你要造反?”
“說什麼呢。”彭呸呸恭恭敬敬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駕駛位上的邊穆,又指了指自己,“我倆現在可是冒著被您共感弄死的風險來接您,怎麼會造反呢。”
秦招竟然少見的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不怪他怔愣,他剛才和雁風潯接觸的時候,由於對方完全不受共感的影響,秦招已經快忘了自己身受重傷且隨時可能一不小心置人於死地的事了。
過去,他作戰結束後,隊友們隻有等待勢元散去才敢靠他這麼近。現在他的傷口雖然止了血,但勢元仍然紊亂,彭呸呸他們自然要保持距離。
秦招煞著個臉鬆開了拉車門的手,老老實實走向了後座。
“隊長,你在外麵有彆的療愈師了?”
彭呸呸在發現秦招的傷都已經被包紮好以後,眼眶瞬間通紅,“你哪次出任務不是我和狗……小穆穆九死一生去把你拖回來急救,現在你居然背著我找彆的人治療?!我就說呢,上個月你居然不給我發獎金,原來扣下來的錢都拿去養外麵的狐狸精了。”
秦招理也不理她,隻丟出個名字:“雁江。”
彭呸呸眼睛一瞪:“什麼?狐狸精叫雁江?這名字聽著怪耳熟的……”
秦招眯起眼:“彭呸呸,你找死。”
“哦哦哦!不好意思!你是說去雁江兒子的生日宴是吧?”彭呸呸的情緒收放自如,擦擦眼淚對一旁的邊穆說,“穆穆,出發出發!”
“嗯。”邊穆正在用手偷偷扇走空氣裡殘留的煙味,收到命令馬上就坐直了身子,發動了車子。
開出去沒多遠,彭呸呸又開始糾結是誰給秦招做了包紮。
特戰先鋒隊一共有五名成員,他們是整個特戰中心異能最優越的戰士,每個人都是通過層層選拔又經過多年訓練後才成為固定的隊友,他們的作戰體係,他們的異能屬性,以及各方麵的默契,都是受到認可的。
彭呸呸很難接受秦招竟然有了彆的療愈師這件事。
“隊長,你彆是被外麵的江湖郎中騙了吧?這個療愈師的技術也太粗糙了,他居然隻知道給你包紮,連最基本的勢元修複都沒做?你看看你現在狀況,太糟糕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能量紊亂的氣息,臉色慘白,死氣沉沉。這根本就達不到基礎的治療水平。”
“我看起來快死了?”秦招幽幽說了句。
“主要是你沒有痛感,說不定快死了都不知道——”彭呸呸說完就捂住了嘴,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秦招最不喜歡的,就是彆人說他沒有痛感這件事。
旁邊的邊穆也被她這句話嚇得腳一抖,車差點衝出去。
看到彭呸呸為自己的嘴瓢痛苦捶腦門,邊穆自我犧牲地轉移了話題:“隊長,我剛才在車裡抽了根煙。”
秦招:“找死。”
邊穆:“對不起QAQ”
秦招:“扣5分。”
邊穆:“好。”
先鋒隊的隊員職位特殊,他們不屬於調查局任何細分部門,而是一個機動性很強的獨立隊伍。
也因此,他們的工資和工作都是由隊長秦招一個人來安排。
為了方便管理,秦招給每個人每個月定了10分的“績效”。分被扣完的人,不僅是獎金沒了,還會被扔進訓練營去魔鬼訓練一周。一年當中,隻要有三個月被扣完分的人,就要從先鋒隊裡淘汰。
但扣分是沒有標準的,一切都是秦招說了算。
任務拖了後腿可能不扣分,但和隊友打架會扣10分。
辱罵上級領導可能不扣分,但在新春佳節淩晨1點敲響秦招房門祝他新年快樂扣10分。
殘忍暴君,可恨的獨/裁者。
卻沒人敢對他說“不”。
邊穆為了救口無遮攔的彭呸呸,慘遭扣分,這個月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彭呸呸悄悄衝他眨了眨眼,並指了指自己的錢包,表示謝謝邊穆的救分之恩。
借著話題被轉移的機會,她從後視鏡看向秦招,慶幸地發現秦招的表情竟然還算平靜,沒有被觸怒。
更稀奇的是,她看見秦招手裡拿著一張身份證。
從這個角度看不太清楚,但隱約露出照片上俊俏的臉。
“咦?”彭呸呸好了傷疤忘了疼,沒忍住回過頭去伸長脖子窺伺。
秦招眼皮子都沒撩,直接抬手按住她的腦門,把人推了回去。
“隊長……”彭呸呸嘴巴一撇,又打算眼淚攻擊,“這是你的新療愈師嗎?你真的不要我啦?”
秦招看她一眼,歎氣:“不是療愈師,是我的作戰協同。”
“不是療愈師就好!”彭呸呸的耳朵裡仿佛隻聽得見第一句話。
車子猛地一個刹車,停在了原地,差點沒給彭呸呸彈出去:“狗子你瘋了?!你跟那刹車有仇嗎就往死裡踩!不是,你怎麼了?”
彭呸呸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邊穆呆呆地重複了一遍秦招的話:“作戰,協同?”
彭呸呸這下也終於反應過來:“隊長,你說的作戰協同,該不會是指那種,敢在你作戰時站在你旁邊的人吧?”
秦招看著手中雁風潯的身份證,心情不錯,點了點頭。
/
雁風潯的確接受了當秦招的作戰協同。
但他提出了諸多要求。
例如“在我不想出任務的時候有拒絕的權力”,“不可以對我說話太大聲更不可以對我使用暴力”,“堅決不穿調查局的製服因為不符合我的審美”,“任何危險情況下你要優先保證我的安全”。
諸如此類,秦招在確定自己能夠做到後,都一一答應了。
秦招一直是個冷酷果決的人,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從來不會接受任何人的討價還價。他往那兒一站,就是鐵令,誰都不能多說什麼。
可就是在雁風潯身上,他選擇了無底線地退讓。